厅内烛火摇曳，将众人变幻的脸色映照得晦暗不明。殷独峰抛出的真相与提议，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不仅是涟漪，更是汹涌的暗流。
韩沐的指尖在剑柄上摩挲，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他没有立刻回答殷独峰，而是转向秦瑶，声音低沉却清晰：“秦姑娘，你怎么看？”他将选择权交予了她，这不仅是对她身份的尊重，更是因这抉择的核心，本就系于她一身。
秦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她抬起眼，直视殷独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声音虽微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殷阁主，你言及保护，又道合作。但恕我直言，与导致宗门覆灭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她刻意模糊了“叛徒”二字，但其中的意味，殷独峰岂会听不出？
殷独峰并未动怒，反而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诮：“小丫头，骨气可嘉。但你要明白，若非本座‘默许’，你们连宗祀之地的外围都进不去，更遑论找到那几处关键印记。‘主上’的人能潜入，是本座故意露出的破绽，意在让你们看清，除了星陨阁，天下虽大，却已无你们安全立锥之地。他的网，撒得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站起身，踱步到秦瑶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你以为本座贪图那剑典丹经？错了。本座自有道路。我所求者，是借完整传承之力，重开山门，再塑莲华！而你们，是钥匙，亦是新莲华宗的象征。至于‘主上’……”他眼中寒光一闪，“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好一个重开山门！”韩沐踏前一步，挡在秦瑶身前，隔绝了殷独峰的逼视，语气冷硬，“只怕是欲借尸还魂，行那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待传承到手，秦姑娘是传人还是傀儡，怕是阁主一念之间吧？”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提升。灰衣老者微微抬眼，气机若有若无地锁定了韩沐。
殷独峰与韩沐对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无多少暖意：“韩沐，你是个聪明人，也是把锋利的刀。但过刚易折。本座若要傀儡，方法多的是，何必与你们多费唇舌？你们的价值，在于你们是‘活着’的莲华宗希望，而非两具听话的行尸走肉。”
他收敛笑容，语气转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合作，并非请求，而是你们眼下唯一的选择。留在星陨阁，受我庇护，继续探索宗祀之地。本座会提供必要的帮助，并抵挡‘主上’的明枪暗箭。作为回报，开启最终封印后，《青莲剑典》与《化生丹经》需由本座先行参阅，并与我共享传承之力，重振莲华。”
“若我们拒绝呢？”韩沐寸步不让。
殷独峰目光骤然冰冷，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遥远。他缓缓道：“拒绝？那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本座绝不阻拦。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如同寒铁，“且看你们能否活着走出星陨阁十里之外，能否躲过追杀。是将命运交予一个至少目前目标与你们部分一致的人，还是立刻去面对那个一心要将秦瑶炼化吞噬的魔头，你们自行抉择。”
死一般的寂静。马映雪紧张地攥紧了拳，看向韩沐和秦瑶。一直沉默的灰衣老者，气息如同枯木，却带给众人无形的巨大压力。
秦瑶的手轻轻握住了韩沐按剑的手，指尖冰凉。韩沐感受到她的颤抖，也感受到她逐渐坚定的力量。他明白，殷独峰说的是赤裸裸的现实。他们没有全身而退的资本。
秦瑶上前一步，与韩沐并肩，她看着殷独峰，一字一句道：“我们可以留下，也可以与你……有限度地合作。但有几个条件。”
“说。”殷独峰挑眉。
“第一，探索宗祀之地，必须以我为主，你不得强行干涉进程，更不可伤害韩沐、映雪妹妹等任何与我同行之人。”
“可。”
“第二，最终封印开启后，传承归属，需凭机缘与宗门遗训，不得强取豪夺。重振莲华，需以正道为基，你若行邪魔之事，合作即刻终止，我们宁为玉碎！”
殷独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略作沉吟：“只要不违我重振宗门之大计，可依你。”
“第三，”秦瑶深吸一口气，“我要知道‘主上’的真实名讳，以及他所修魔功的详细情报。”
殷独峰深深看了秦瑶一眼，似乎欣赏她的勇气和清晰思路：“他的名字，告诉你们也无妨，他叫‘厉无咎’。至于他所修魔功……”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名为《九幽噬魂典》，乃上古魔功，威力无穷，但反噬极烈，需以至阳至正之力或特殊血脉为引，方能中和其弊，甚至更进一步。你的莲华宗嫡系血脉与《引气诀》，正是他渴求的‘药引’。”
厉无咎！这个名字如同烙印，刻入众人心底。
条件谈妥，气氛却并未缓和。这合作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脆弱的平衡与相互猜忌之上。
“既如此，便好好休息吧。明日，会有人送来宗祀之地更核心的路径图。”殷独峰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带着灰衣老者离去。那股无形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三人。
马映雪松了口气，几乎虚脱。韩沐依旧眉头紧锁，低声道：“秦姑娘，此举险峻。”
“我知道，韩沐。”秦瑶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但这是目前唯一的路。我们需要时间，需要力量。在获得足够的力量前，我们必须忍耐，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包括……这位心怀鬼胎的师叔。”
她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停，浓墨般的夜色透出一丝微光。
“我们必须更快，更快地变强，更快地找到传承。”韩沐握紧了拳，“在殷独峰失去耐心，或者厉无咎找到新的突破口之前。”
听雨轩内，灯火长明。合作达成，但危机并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更复杂、更凶险的方式。他们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而脚下的钢丝，两端分别握在猛虎与恶狼的手中。
风暴之眼，平静只是假象，更大的漩涡，正在酝酿。
喜欢沽剑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沽剑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