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室的门，终于被撞开了。
不是比喻。
是雷啸那尊铁塔，用他那能撞开金库大门的肩膀，硬生生给撞开的。
“砰！”
门锁的零件，像是被手雷炸过一样，四散飞溅。
苏眉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饭盒。
她第一眼看到陆云帆，差点没当场把饭盒当成武器扔过去。
“陆云帆！”
女人的尖叫声，差点掀翻了交易室的屋顶。
“你他妈是想在里面羽化登仙吗？！”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更像一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人形的，会喘气的代码集合体。
头发油得能直接下锅炒菜，胡子拉碴得像个野人，身上的衬衫皱得像一坨咸菜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由咖啡，尼古丁和熬夜产生的酸腐气息。
苏眉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我靠，你这是在里面炼丹呢？什么味儿啊！”
陆云帆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眼球，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因为极度的疲惫和亢奋，收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针尖。
他看着苏眉，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咖啡染黄的牙齿，笑得像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苏大秘书。”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来得正好。”
他没有理会苏眉递过来的饭盒，而是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U盘。
他把U盘，像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把这个，交给老板。”
“亲手。”
苏眉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又看了看陆云帆那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样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里面是什么？你最新的遗书？”
“差不多。”
陆云帆嘿嘿一笑，然后身体一晃，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去。
“我靠！”
苏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喂！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找谁报销这扇门的修理费！”
陆云帆靠在苏眉身上，眼睛已经闭上了，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告诉老板……那不是鱼……是龙……”
“我们捅的……是龙……龙王爷的窝……”
说完，他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
新世界集团，顶层办公室。
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陆云帆被雷啸像拖死狗一样拖去休息室了。
苏眉站在办公桌前，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把那个U盘，插进了闻人语面前的电脑。
然后，她点开了一个被陆云帆命名为【解剖报告】的文件夹。
闻人语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
当那张，由无数条血色红线，构建起来的，巨大的，触目惊心的蛛网图，铺满整个屏幕时。
苏眉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资金流向和股权结构。
但她能看懂，那张图中央，那个被陆云帆用最醒目的方式，标记出来的名字。
【普罗米修斯信托】
以及，在那张蛛网的另一端，那只被死死缠住，最终被吸干了血液的蝴蝶。
【闻氏集团】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苏眉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瞟向闻人语。
她看到，老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张脸，依旧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可苏眉却感觉，办公室里的温度，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降。
空气，仿佛都凝结成了冰。
闻人语伸出手。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此刻，这只手，正缓缓地，抚过冰冷的屏幕。
她的指尖，划过那条，从“北海-7号油田”项目，连接到“普罗米修斯”的，致命的红线。
划过那家，发布了致命看空报告的，评级机构。
划过每一个，曾经让闻氏集团，坠入深渊的，关键节点。
最后。
她的手指，停在了那个名字上。
普罗米修斯。
为人类盗火的，神。
苏眉看到，闻人语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只有一下。
极其轻微。
若不是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根本无法察觉。
然后。
苏眉听到了老板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淡，像是在自言自语。
却又带着一种，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彻骨的寒意。
“深渊议会……”
“原来是你们。”
苏眉浑身一僵。
深渊议会？
这是什么东西？某个新上映的电影名字吗？
她看到闻人语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已经华灯初上的城市。
城市的灯火，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她的脚下流淌。
可此刻，在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的，却不是这片繁华。
而是一片，燃着滔天烈焰的，血海。
前世的，家破人亡。
父亲从顶楼，一跃而下的身影。
母亲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脸。
还有她自己，在无尽的追杀和背叛中，含恨而终的，不甘。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它们的源头。
赵海平。
沈鸿。
华联资本。
他们都不是敌人。
他们甚至，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只是那个庞大的，名为“深渊议会”的，恐怖组织，用来清理棋盘时，随手丢弃的，几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原来如此。
她重生以来，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她终于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了。
苏眉看着老板的背影，大气都不敢出。
她感觉，眼前的老板，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场。
如果说，以前的老板，是一柄藏在鞘里的，绝世名刀。
那么现在。
这柄刀，出鞘了。
刀锋上，淬着足以冰封整个世界的，寒光。
“苏眉。”
闻人语开口了，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是足以掀翻大海的，狂澜。
“老板，我在。”苏眉赶紧应道。
“通知方明远，秦刚，雷啸，还有……”
闻人语顿了一下。
“让医疗队去看看陆云帆，保证他二十四小时之内，能重新站起来。”
“然后，让他们所有人，到这里开会。”
她转过身，看着苏眉。
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点燃了。
不是火焰。
是比岩浆更滚烫，比深海更冰冷的，一种决心。
“告诉他们。”
“我们的战争。”
“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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