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世界中心正式开业，还剩下最后二十四小时。
整个建筑内部，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精密钟表，每一个齿轮都在以最高效率飞速运转。
公关部的办公室里，苏眉正对着几十个媒体流程表，做最后的确认，嗓子已经喊得有些沙哑。
技术部的机房里，方辰带着他那群黑眼圈快要掉到地上的程序员，一遍又一遍地测试着开业瞬间的线上流量承载能力。
财务总监办公室，陆云帆正与各大入驻品牌的财务负责人进行最后的系统对接，确保每一笔交易都能万无一失。
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极限的亢奋与紧张之中。
而闻人语，就坐在工地中央那个早已升级成豪华指挥部的集装箱里，面前摆着一张覆盖了整面墙的巨大倒计时作战图。
她像一个耐心的将军，等待着冲锋号角的吹响。
然而，敌人并没有选择在正面战场上发起冲锋。
下午三点整。
京城好几家发行量不大的晚报，在最不起眼的版面上，同时刊登了一篇“读者来稿”。
文章以一个所谓“良心发现的内部工程师”的口吻，痛心疾首地揭露，新世界中心为了赶工期，偷工减料，主体结构存在严重安全隐患，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豆腐渣工程”。
几乎是同一时间。
京城各大高校的bbS和几个知名的网络论坛上，一篇署名为“资深金融评论员”的帖子，被无数个水军账号疯狂顶起。
帖子用看似专业的术语分析，新世界集团的资金链早已断裂，所谓的“未来会员”储值活动就是一场庞氏骗局，而明天的开业，就是为了骗取更多商家和消费者的钱，完成最后的卷款跑路。
两篇文章，一个攻击“安全”，一个攻击“资金”。
如同两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新世界中心最引以为傲，也最脆弱的两个命门。
“铃铃铃——！”
新世界集团总部的电话，瞬间被打爆了。
“你们的楼是不是要塌了？我的会员费还能退吗？”
“无良奸商！还我血汗钱！”
“你们还是人吗？拿全京城人的性命开玩笑！”
恐慌，如同瘟疫，开始在城市的空气中蔓延。
“老板！”
苏眉拿着两份报纸，脸色煞白地冲进了指挥部，声音都在发颤。
“出事了！”
闻人语从巨大的作战图前转过身，接过报纸，只扫了一眼标题。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者愤怒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份天气预报。
“召集所有部门负责人，五分钟后，紧急会议。”
五分钟后。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所有核心高管都到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郑国强这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啊！”
陆云帆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通红。
“这一招太毒了！马上就要开业了，他给我们泼这种脏水，我们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苏眉也急得满头大汗。
“我已经让公关部发澄清稿了，但是没用！对方的水军太多了，我们的声音刚发出去就被淹没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年轻女人。
闻人语静静地听完所有人的汇报。
然后，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已经有些乱了阵脚的战友们，只说了四个字。
“按预案执行。”
……
华联集团总部。
郑国强病态地靠在老板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参茶。
短短几个月，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两鬓的白发如同严冬的霜雪，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十几份不同的报纸，全都刊登着那篇攻击新世界中心的文章。
“哈哈哈……”
他看着那些标题，发出一阵嘶哑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
“闻人语……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会玩概念，会玩未来吗？”
“我看你怎么跟全京城的老百姓，解释你的楼会不会塌！”
“我倒要看看，明天，有谁还敢走进你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棺材里！”
他享受着这种复仇的快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赢了。
但他要在沉没之前，死死拖住闻人语的脚，在她那件华丽的白色礼服上，泼上最肮脏的，永远也洗不掉的污泥！
他要让她就算赢，也赢得不光彩！
就在这时，秘书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老板，不……不好了！”
“慌什么！”
郑国强心情大好，呵斥道。
“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您……您自己看新闻吧！”
秘书颤抖着手，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电视机。
屏幕上，京城电视台的午间新闻正在紧急插播一条快讯。
画面里，是新世界中心那宏伟的正门。
一位干练的女主持人正站在镜头前，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被紧急邀请而来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
主持人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各位观众，就在一小时前，新世界集团公关部向全京城所有媒体发出紧急邀请函。他们将在这里，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开业前特别媒体开放日’！”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邀请到了京城最权威的第三方建筑质量检测机构——‘建安工程检测中心’的专家团队，对新世界中心进行一次……全网同步直播的，公开质量检测！”
郑国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直播？
公开检测？
她疯了吗？！
……
下午四点整。
直播准时开始。
数千万的网友涌入了各大直播平台，准备看一场世纪大戏。
镜头前，几位穿着白大褂，戴着安全帽，表情严肃的专家，拿着各种普通人见都没见过的精密仪器，走进了新世界中心。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我们正在使用激光垂直测量仪，检测一号承重柱的垂直度。国家标准误差是千分之三，我们的检测结果是……千分之零点五，堪称完美。”
“现在，我们随机抽取了一块外墙玻璃幕墙，进行抗冲击测试……”
“砰！”
一个巨大的摆锤，狠狠撞在玻璃上，玻璃纹丝不动。
“消防系统测试开始！一号区域启动！”
“哗——！”
天花板上的消防喷头瞬间洒下密集的水幕，消防警报响彻大楼。
一个又一个的谣言，在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专业仪器和数据面前，被碾得粉碎。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了。
“我靠！这他妈是辟谣？这是赤裸裸的炫技啊！”
“千分之零点五的误差？这盖的不是商场，是火箭发射台吧！”
“脸疼，刚骂完人家豆腐渣，现在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就在建筑质量的谣言被彻底粉碎时，画面一转。
财务总监陆云帆，西装革履地走到了镜头前。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份文件的清晰扫描件，页眉上，是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普华永道”的醒目标志。
“这是由普华永道为我们新世界集团出具的，最新的，健康的财务审计报告。”
陆云帆的声音，通过直播传遍了全城。
“报告显示，我们的现金流，非常健康。足以支撑我们未来三年的所有运营和发展计划。”
“至于某些人担心的‘庞氏骗局’……”
陆云帆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想说，能被四大会计师事务所背书的庞氏骗局，我建议各位都来试试。”
谣言，不攻自破。
直播的最后。
闻人语出现在了镜头前。
她依旧是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站在那片被水冲刷过，依旧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手里拿着那份刚刚出炉的，所有检测项目全部为“优秀”的质量报告，微笑着面对着全城的目光。
“有人想把我们拉入泥潭，泼上污水。”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但我们选择，把一切都摊开在阳光下。”
“因为我们相信，阳光是最好的消毒剂。”
她顿了顿，环视着自己身后这座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梦想之城，笑容愈发灿烂。
“同时，阳光，也是我们新世界，最坚固的地基。”
“我们不仅欢迎所有顾客，也欢迎所有的监督。”
“明天，新世界中心，期待各位的光临。”
……
“噗——！”
华联集团办公室里，郑国强看着电视里那个笑容刺眼的女人，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红了身前的报纸。
“咳……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像一只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虾米。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他精心策划的最后一搏，不仅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反而成了人家最好的垫脚石，一场教科书级别的免费公关宣传。
他亲手将新世界中心“安全可靠”的形象，烙印在了全京城人的心里。
窗外，夕阳西下。
余晖，却没有照进这间昏暗的办公室。
所有的光，仿佛都被东方那座即将苏醒的银色巨兽，吸走了。
明日，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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