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新罗酒店。
迎宾大厅的水晶吊灯亮着,光线打在大理石地面上。
这里是韩国债权人团的临时指挥部。
空气里飘着雪茄和速溶咖啡混合的味道。
几十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圆桌旁,有人在擦汗,有人在不断地松领带。他们的胸前挂着不同银行和财团的工牌:韩亚银行、友利银行、产业银行。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条桌。
那是谈判桌。
陆云帆坐在桌子左侧,手里捏着一支签字笔。他的面前放着一份厚厚的收购意向书,封面上印着“新世界资本”的Logo。
桌子右侧,坐着几个金发碧眼的白人。
他们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正在用英语低声交谈,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那是华尔街的代表团。
高盛、摩根士丹利、美林证券。
平时在纽约为了一个点数争得头破血流的竞争对手,此刻却像是一家人。
闻人语坐在陆云帆身后的阴影里。
她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水早已凉透,没有一丝热气。
她看着对面。
那个坐在中间的白人男子,大卫·米勒。高盛亚洲区的负责人。
大卫正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陆先生。”
大卫开口了,中文很流利,带着一股京片子味。
“你们的出价确实很有诚意。三亿五千万美金,收购‘韩芯科技’40%的股权。”
他拿起陆云帆推过去的意向书,像是在看一张废纸。
“但是,很遗憾。”
大卫耸了耸肩,把意向书扔回桌子中央。
“我们出三亿六千万。”
陆云帆的眉毛跳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闻人语。
闻人语没有动,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陆云帆吸了一口气,把签字笔拍在桌上。
“三亿七千万。”
大卫连眼皮都没抬。
他偏过头,对着身边的摩根代表耳语了一句。
摩根代表举起手。
“三亿八千万。”
陆云帆咬了咬牙。
“四亿。”
这已经溢价了。
现在的韩芯科技,账面上全是烂账,仓库里堆满了卖不出去的dRAm芯片。四亿美金,在现在的汇率下,是一笔天文数字。
大厅里的韩国银行家们骚动起来。
他们交头接耳,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能多卖一分钱,他们的坏账就能少一分。
大卫笑了。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四亿一千万。”
陆云帆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大卫,你们这是在恶意抬价。”
陆云帆指着对方的鼻子。
“韩芯现在的估值,根本不值这个价。你们买回去,除了拆解卖废铁,没有任何用处。”
大卫放下咖啡杯。
他摊开双手,一脸无辜。
“那是我们的事。也许我们就是喜欢收集废铁呢?”
周围的华尔街代表们哄堂大笑。
陆云帆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他看出来了。
这就是一场围猎。
只要新世界资本出价,这帮华尔街的秃鹫就会立刻跟进。他们不在乎价格,他们只在乎一件事:不能让中国人拿到这张入场券。
闻人语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瓷杯碰到茶托,发出清脆的一声。
“叮。”
陆云帆立刻闭上了嘴,重新坐下。
闻人语站起身。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没有系扣子。
她走到谈判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视线越过陆云帆,直视大卫的眼睛。
“大卫先生。”
闻人语的声音不大,语速很慢。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废铁,那就让给你们。”
“四亿一千万。”
“成交。”
大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没想到闻人语放弃得这么干脆。
按照他们对中国资本的分析,这些人往往急于求成,为了面子和所谓的“战略布局”,会不惜一切代价砸钱。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把价格抬到五亿,把新世界资本套牢,抽干闻人语的现金流。
“怎么?”
闻人语挑了挑眉。
“高盛没钱了?”
大卫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领带。
“这点钱,高盛还是出得起的。既然闻人小姐这么大方,那我们就笑纳了。”
他转过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一个韩国老者。
那是韩芯科技的创始人,金在洙。
金在洙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皱纹,那是长期焦虑留下的刻痕。
“金会长。”
大卫换了一副面孔,语气里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傲慢。
“合同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签字,四亿一千万美金,立刻打到债权人委员会的账户上。”
金在洙的手在发抖。
他看着面前的两份合同。
一份是高盛的,一份是新世界资本的。
其实,在闻人语喊停之前,新世界资本给出的条件更优厚。
闻人语承诺保留工厂,保留技术团队,甚至承诺不裁员。
而高盛的合同里,全是冷冰冰的资本条款:资产拆分、专利出售、裁员30%。
这是一份卖身契。
也是一份死亡通知书。
金在洙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闻人语。
闻人语站在那里,神色平静。
“金会长。”
闻人语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看着自己一辈子的心血被拆得七零八落。”
“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按刚才的价格,四亿,买下韩芯。”
“虽然比他们少一千万,但我能保住‘韩芯’这个牌子。”
大厅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金在洙。
那一千万美金的差价,对于庞大的债务来说,其实杯水车薪。
金在洙的手握住了钢笔。
他的指关节发白。
他看着闻人语,嘴唇蠕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
大厅角落的电视机突然亮了。
那是韩国KbS电视台的新闻频道。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紧急新闻。
画面里,几个韩国议员站在国会大厦前,声嘶力竭地挥舞着拳头。他们身后拉着巨大的横幅。
横幅上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韩文大字。
【抵制红色资本入侵!】
【保卫国家技术命脉!】
新闻主播的声音尖锐刺耳:
“……据可靠消息,有来自中国的神秘资本正在趁着国难,大肆收购我国核心技术企业。这是对国家安全的严重威胁!我们呼吁所有有良知的企业家,擦亮眼睛,不要把国家的未来卖给觊觎者……”
画面一转。
配图竟然是新世界资本的Logo,还有一张闻人语在机场下车时的抓拍照片。
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韩国银行家们,看向闻人语的眼神变了。
从贪婪,变成了警惕,甚至厌恶。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偏见。
那是被媒体和西方资本常年洗脑后形成的条件反射。
大卫靠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一些。
“看来,闻人小姐在这里不太受欢迎啊。”
大卫看着闻人语,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
“这里是我们的猎场。”
“你们有钱,但你们没有入场券。”
闻人语没有看电视。
她依然看着金在洙。
“金会长,你也相信电视上说的那些废话?”
金在洙低下了头。
他不敢看闻人语的眼睛。
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一边是想要吞噬他的西方秃鹫,一边是被妖魔化的东方资本。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会为了保住公司选择闻人语。
但现在。
在这个所谓的“国家破产日”,在这个民族情绪极度敏感的时刻。
如果他把公司卖给中国人,他就会成为“韩奸”。
他会被唾沫淹死。
他的家人会抬不起头。
金在洙闭上了眼睛。
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含着沙砾。
“闻人会长……请回吧。”
“韩芯……不能卖给你们。”
说完。
金在洙抓起钢笔,在那份高盛的合同上,重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了纸张。
那是他最后的尊严破碎的声音。
“啪啪啪。”
大卫鼓起了掌。
紧接着,摩根的代表、美林的代表,也都鼓起了掌。
掌声雷动。
像是一记记耳光,抽在陆云帆的脸上。
那些韩国银行家们也松了一口气,纷纷鼓掌,庆祝这笔交易的达成,庆祝他们没有把国家资产“流失”给“危险分子”。
陆云帆气得浑身发抖。
他抓起桌上的意向书,就要撕碎。
一只手按住了他。
闻人语。
她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别失态。”
闻人语轻声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
她收回手,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
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沮丧,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就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大理石雕像。
“我们走。”
闻人语转身,向大厅门口走去。
大卫站了起来,端着香槟杯,对着闻人语的背影高声喊道:
“闻人小姐,慢走不送!”
“如果有兴趣,等我们拆解完韩芯,有些废旧零件,可以打折卖给你!”
哄笑声再次响起。
闻人语没有回头。
也没有停步。
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嗒。”
“嗒。”
“嗒。”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秦晚和雷啸跟在她身后,脸色铁青,像是两尊煞神。
走出新罗酒店的大门。
外面的雨还在下。
首尔的夜空被雨水洗刷得一片漆黑,没有星星。
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滑了过来,停在台阶下。
司机撑开伞,跑过来接人。
闻人语站在台阶上,没有急着上车。
她看着远处的汉江。
江水在雨夜中翻滚,像是黑色的墨汁。
“老板。”
陆云帆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不甘。
“他们这是作弊。那个新闻,绝对是他们安排的。他们控制了舆论,堵死了我们的路。”
“我知道。”
闻人语伸出手,接住了一滴雨水。
冰凉。
“这是一堵墙。”
她看着手心里的水渍。
“一堵无形的墙。”
“由偏见、傲慢、意识形态和媒体霸权砌成的墙。”
“在这堵墙面前,钱,有时候是失效的。”
陆云帆一拳砸在酒店的立柱上。
“那我们就这么算了?看着他们把韩芯这种好公司拆成碎片?”
“算了?”
闻人语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干掌心的水渍。
动作慢条斯理。
“陆云帆。”
“在。”
“你觉得,一家公司最值钱的是什么?”
陆云帆愣了一下。
“设备?专利?品牌?”
“错。”
闻人语把手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是人。”
她转过身,看着灯火通明的新罗酒店大厅。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正在举办庆功宴。
大卫正举着酒杯,和金在洙碰杯。
金在洙的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高盛买走了厂房,买走了设备,买走了专利文件。”
“但他们买不走人心。”
闻人语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冷光。
“他们要裁员30%。”
“这意味着,有几百名工程师,明天就会失业。”
“他们要拆分研发部门。”
“这意味着,那些把韩芯当成家的技术骨干,明天就会无家可归。”
闻人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上车。”
陆云帆和秦晚钻进车里。
车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雨声。
闻人语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去哪?老板。”
司机问道。
“不去机场。”
闻人语的声音在黑暗的车厢里响起。
“去九老区。”
陆云帆愣住了。
“九老区?那是贫民窟,是工人住的地方。”
“没错。”
闻人语睁开眼。
“权五铉博士住在那。”
“还有韩芯科技的那几百个即将被裁掉的工程师,都住在那。”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大卫·米勒以为他赢了。”
“他以为资本可以买到一切。”
“但他忘了。”
“当资本露出獠牙,开始吃人的时候。”
“人心,就会寻找新的庇护所。”
闻人语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猎人的笑容。
“他们想玩资本的游戏,我们就陪他们玩。”
“但这一次。”
“我们不买公司。”
“我们买人。”
“秦晚。”
“在。”
“准备好现金。很多现金。”
“我要让今晚的首尔九老区,下起一场美金雨。”
车队在雨夜中掉头。
背离了繁华的江南区,背离了灯红酒绿的新罗酒店。
像是一群潜行的狼。
一头扎进了这座城市最黑暗、最绝望,但也最充满生机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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