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惭愧。”
她答得模棱两可。
长孙仍维持住了沉静如水的面容，若有所思：“如此，我倒能理解你一直死死捂住的想法。”
“让王妃见笑了。”好在是这个时间点，明洛总觉得自己要熬出头了，东宫很快完蛋，郑观音马上威胁不到她了。
“如此，你算秦王府的人，为免东宫那边有人狗急跳墙，你这些日子先留在王府，不介意住在内院吧？”
“不介意。住哪儿都行。”
明洛展颜道。
长孙这样问了，她能说介意吗？
怎样都好。
等平稳度过之后几天，一切都会变好，空气都会清新，长安城的天不会再有阴云密布，她不必躲藏着担惊受怕。
次日她安分待在自己的院落中，没想着出去溜达，又略有些怅惘，心情起起伏伏地直到夕阳落山。
天色将暗，她的饭准点送达。
只有她一人的。
其余人明洛没让他们跟来，平成平娃是不许，汪巧月家中有牵挂，若姚温圆各有不足。
她蛮喜欢孑然一身的利落感。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晚间她没再讲究要什么热水洗澡，而是早早熄了灯，在清亮的月色中感受了会独处的静谧，同时想念现代生活。
至于什么弹琴吹笛唱歌起舞，她一概不考虑。
可就是如水般徜徉的安静中，微阖起眼的明洛听到了许多声金属划拉在地的声响，有很沉的脚步声，伴着甲叶的振动声。
她在军中听了数年，绝不会错。
可这是内院……
明洛旋即叹了口气，必然是前院传过来的，长孙没把她和姬妾的住所混淆在一块，到底顾虑了她的心情。
“宋博士。”
她老实待在其中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偏偏好死不死，有人敲了她这间小院的门。
明洛脸都僵硬了一秒。
她该应声呢还是装死？
这个节骨眼上，明洛挣扎半天后磨磨蹭蹭过去开了条缝，结果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
很熟悉的脸庞，但明洛不记得他是谁。
“怎么了？”
明洛余光瞄到他全副武装的装扮，不解道。
不能是玄武门政变需要后勤医师吧？
这有点扯了。
“王妃与大王同去，大王担心王妃一人不妥，刻意来叫府里得用之人。有人荐了宋医师。”
来人口齿清晰。
明洛则微微张大了嘴。
她真是谢谢那人全家。
即便知道结果，也愿意目睹一下现场，但身临其中心情还是被渲染，心跳莫名加快。
“我…我需要带什么？”
药箱么……
明洛思绪忍不住凌乱起来。
这都什么事。
等她与一身戎装的长孙会合时，方将发散开的胡思乱想全部砍掉，聚精会神在眼下。
政变的实质感，古代最巅峰的权谋大戏，使得明洛再顾不上其他，向长孙行礼后安静领了马。
“没睡？”
朦胧夜色中，长孙的笑容亦添了几分神秘。
“在院中欣赏月亮。”
明洛指了指今日天上的一轮弯月。
虽不如满月那般金黄圆满，但别有一番美感。
“你不像是有闲情逸致赏月的人，你大约觉得，月亮是金子的颜色，所以格外喜欢？”
此时此地，长孙甚至调侃了她一句。
“王妃睿智，古人是望梅止渴，我是望月求富。”明洛哪里敢不捧场，这位日后马上就是皇后了，还是份量很足的那种。
长孙笑出声来，愈发将四周氛围衬托地严肃。
他们一行人已然沿着长街到了玄武门，明洛以近乎仰望的姿态端详了繁体的玄武门三字，暗自吸了口气。
而此刻的天仍沉得可怕，天际未有黎明的光亮。
入耳的唯有他们一行人蹬蹬的马蹄，最前头的应该是秦王，刀戈箭囊的摩擦声，一清二楚。
宫门缓缓开启，这是宫城之北，西内苑和皇宫的连接点所在，内苑其中屯驻着禁军，以各色花木，储备着许多马匹，白日时风光极好。
明洛脑袋虽然不动，端坐在马上，作出一副稳重深沉模样，但眼神四通八达，到处乱瞟。
比如在玄武门边上交头接耳的两个甲士。
比如宫门上脑袋微垂的中郎将。
是常何吗？
一进玄武门，明洛能感受到众人的神情更加严肃了些，她不晓得李二已经做到了哪步。
究竟是不是已经控制住了禁军和皇宫，所以才能让李渊对那么大的动静视而不见，泛舟湖上？
“停。”
有为首的抬了手，旋即明洛亲眼看见有一骑自不远处奔来，携长孙共同往前而去。
真帝后情深。
明洛好想拍个照纪念。
不说秦王和长孙如何在前方鼓舞士气，封官许愿，明洛和长孙的另一侍女一同等在原地。
她没想到，庄彩居然会武，明明瞧着挺端正一姑娘。
“你会武哦？”
庄彩嘴角一抽，摇摇头。
喔，也是和她一样的三脚猫功夫。
“咱们等在这里……过会也不走吗？”这他么多危险，她记得没错的话，东宫的长林兵战力非凡啊。
“你别多话。”
庄彩深深吐了口气。
对她的聒噪十分不耐，但不得不承认，两个人如果说一说闲话，紧绷的心情会得到缓解。
没多久，长孙如约返回，并领着她俩往西面而去。
跟随她们三人的，有一支十数人的小队。
月隐入云中，曙光尚未亮起，黑夜依旧独占鳌头，长街两侧的朱红高墙，比往日更为沉严肃穆，岿然不动的石灯无声地注视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湖水的气味很快触碰到明洛的鼻尖，她望着桃林后的一片湖面，有水波漾起的细密涟漪，亦浮动着一朵朵与黑夜为伴的莲花。
咦？
这是李渊泛舟的湖吗？
不过此时，湖上一片沉寂，不见烛火人影，唯有涟漪荡起的些许反光，晃动着人心。
“便在此处。”
长孙声音平和如旧，她没有回望庄彩明洛，而是默默注视着东边的方向，聆听着一阵阵马蹄声。
李建成和李元吉相约要来了吗？
东宫位于皇宫东侧，不过要来面圣仍需要先从北面出东宫，然后循着夹墙到玄武门，自此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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