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你不会再耍心眼吧?”明洛眯起眼。
良财赶忙再度俯首:“绝对不敢了,娘子。那人要杀小人,若非姚九及时赶到,小人这会已经没命了。”
“没命也比没钱强不是……你的钱都攒着?”明洛似笑非笑,她能容忍良财的毛病,一方面是他能办事,另一方面她理解良财的‘自私’。
她也一样。
只有保证自己生活品质的前提下,才愿意做好事。
“嗯。”
良财低低应了声,仿佛害怕明洛抄没他的家财。
“行吧,去医院好好干。”
这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只短暂地占据了明洛的思绪,旋即便湮没在了日复一日的烦琐中。
临近年关的缘故,她开始给元郎排休假,自己循规蹈矩地在医院坐堂,给各家准备年礼。
偶尔回一趟宋家,看一看新添的侄子侄女。
她给三郎在一家书铺寻了个差事,简单不费力。
就在她以为这个年会像之前一样平平安安过去时,宫里再度来了人,相当强硬地请了明洛进宫。
她一颗心也沉入谷底。
不是长孙病倒了,就是她生的几个娃出了事。
太子的脚彻底跛了。
溪娘因着天冷再度发病。
长孙心力交瘁下旧疾复发。
明洛都不知她该先去何处,本着先给皇后请安的原则,她随着内侍进了立政殿。
庄彩正要来迎她,当即不由分说地带她去拜见长孙,和之前别无二致的殿内,长孙不似先前几次躺在榻上。
只见长孙伏在案边,蘸着些许颜色,用笔墨在纸上画上一瓣梅花,抬眸看了眼明洛。
“你来看看。”
明洛松了口气。
皇后能有闲情逸致就好。
“嗯。”明洛忙上前。
画很符合长孙作为皇后的气质,高华简练,每一笔清隽利落,花有花的颜色,树有树的遒劲。
“你好像不喜欢梅花?”长孙莫名道。
“我对花都一般。”
明洛忙赔笑。
“是了你说过,花是娇客,你连自己都收拾不好,就不糟蹋花了。”长孙徐徐道。
“嗯,先顾好自己。”
明洛注意力分外集中,生怕错过长孙话语里的用意。
“你实话与我说,我的身体……是不是没办法了?”长孙淡淡道,眸底流过一抹忧伤。
明洛不紧不慢地跪下了。
“皇后何出此言?”
所以这是唱哪出?
“你说得从来准,平阳公主后你就一直担心我的身体,冒着让我不待见你的风险,也一直不想让我有孕。”长孙眼神间无奈之色渐重,许多事倒推回去抠细节,都是那么清晰。
“皇后,生孩子从来伤元气。”
多生孩子且长命,是多大的福气。
可惜长孙……没有。
“你起来说话。”长孙纤细的指尖划过细绢画就的梅花图,继续道,“你自来不爱进宫不爱跪的。”
“小人惶恐。”
明洛缓缓起身。
“你还没回答本宫的第一个问题。”长孙神色黯然了几分。
和长孙的低落相比,明洛亦是百感交集,她凝眸望着那一瓣梅花良久:“娘娘身体的底子,本就不好。如今只看天意。”
“天意……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长孙话刚说完便剧烈咳嗽。
明明四下门窗紧闭地连条缝都没留,所有间隙全部用布条塞住,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娘娘,您赶紧躺着吧。”奉莲最是直接,上手扶过长孙引她往榻上去,明洛慢慢跟过去。
她只记得长孙死在贞观十年,成为了李世民的白月光,但具体几月份她哪里会清楚?
捱一日算一日了。
抱着如此想法,明洛给长孙诊脉时老神在在,虽两只手都搭了一遍,但时间不长。
“娘娘近来是否夜晚会醒?”
明洛垂下眼睑。
“有时好几次。”长孙喘了口气,尽量气息平稳道。
“路是不是走不快?”
明洛越问越低沉,脑袋快埋到胸前。
长孙不知是难受还是不想说,保持了沉默,奉莲适时道:“嗯,但也还好……有时停下缓缓。”
这已经很严重了。
明洛自己都没察觉到眼里翻涌起的泪光。
直到有泪从眼角滑出。
“你哭了?”
长孙略一怔忡。
“没,没有。”明洛赶紧抬起头来,可泛红的眼圈及一滴残留在脸上的晶莹怎么瞒得过人。
长孙被她的回答激起一身战栗,她仔细打量着眼前人,心下密匝匝地刺进无数的酸楚与感慨。
她低低道:“你居然都哭了。”
奉莲亦是不可置信,忙走到明洛眼前细细瞧着,道:“娘娘你看,医师没哭啊,没有哭。”
奈何自欺欺人最要不得,奉莲眼神不错,终究捕捉到了一向坦然大方的脸上有一双躲闪不及的眼眸。
眸中含着一丝让人心碎的哀伤。
“娘娘。”
明洛终究哽咽。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李秀宁。
排山倒海的伤感如漩涡般在心里不停打转,拖着她一颗备受煎熬的心一同沉沦,她到底失态了。
“看来是我命不久矣……”长孙不得不仰躺在榻上,盯着床帐的顶子发出感慨。
“谁说的!”
一道浑厚而不容置疑的声音打雷般落在殿中。
是李二迈着大步来了。
他看都没看在一旁身子微微发颤的明洛,只蹲下身子紧紧握住长孙的手:“你为皇后,岂能这般咒自己。”
长孙不意他会来得那么突兀,想必是听到她在诊脉,所以悄无声息地让宫人不要通报。
没成想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你且把皇后病情如实道来,不得危言耸听。”李二目光如刀,逡巡在明洛面上,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是。”
明洛被李二这么一吓,之前因长孙病情和李秀宁回忆勾出来的伤感通通不见,保命为上。
先把这位脾性暴躁的大爷糊弄过去。
当然李二何等英明,不是个好糊弄的,直接命人去请尚药局和太医署的当值侍御医。
等待期间,明洛宛如一尊泥塑雕像落在边角处,双目平静而无神地注视前方,主打个循规蹈矩。
这时史书上的情节来了。
打帘子的宫人不知是业务不熟练,还是动作太匆忙,迎侍御医进门的时候幅度打得高了些,不巧漏进一缕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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