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暖阳”咖啡馆离开后,林风没有回公司。
他让司机将车停在了一个能远远望见那条老街的路口,然后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端着那杯早已冰冷的美式咖啡,却没有喝一口。
苦涩的香气,萦绕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仿佛是他此刻心境最真实的写照。
他知道,夏语冰那句“我不认识你”,像一道冰冷坚硬的城墙,将他死死地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这道墙,是他亲手,用一年前的愚蠢、傲慢和背叛,一砖一石地砌起来的。
想要推倒它,绝非一日之功。
他甚至,没有资格去请求她的原谅。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那根,扎在她心底最深处,名为“误会”的毒刺,小心翼翼地,拔出来。
哪怕这个过程,会让她再次鲜血淋漓。
……
接下来的三天,林风没有再去咖啡馆。
他给了她,也给了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
但这三天,他并非什么都没做。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为夏语冰的母亲夏兰,办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以一家海外慈善基金会的名义,捐赠了一笔专项资金给夏兰所在的人民医院,用于“肾病患者的医疗援助”。这笔钱,足以支付夏兰未来数年的透析费用,并且,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第二件,他联系了全球最顶尖的肾脏移植专家团队,将夏兰的所有病历资料,匿名发送了过去,进行远程会诊,并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匹配的肾源。
他做这一切,都瞒着夏语冰。
他不想让她觉得,这是他的施舍,更不想让她,因为这份“恩情”,而被迫接受他的道歉。
他要做的,是先为她,扫清生活的所有障碍,让她,可以重新,没有后顾之忧地,站直身体。
然后,他才会,以一个平等的姿态,去请求一个,可以解释的机会。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三天傍晚,林风接到了他派去暗中保护夏语冰的保镖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老板,夏小姐……好像出事了。”
……
市人民医院,住院部。
林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目眦欲裂的画面。
夏语冰,正被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死死地抓着手腕,跪倒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
中年妇女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情绪激动,嘴里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小冰啊!你告诉妈!你告诉妈你哪来这么多钱啊!你去哪弄的这三十万啊!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啊!”
而在她们周围,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哎,这姑娘也真是可怜,她妈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啊。”
“听说是医院今天通知她,有个什么慈善基金,把她妈后续的治疗费都给免了,还预存了三十万的手术费。”
“三十万?这么多?这姑娘不会是真的……”
那些污秽的猜测和同情中夹杂着鄙夷的目光,像一根根无形的毒针,狠狠地扎在夏语冰的身上。
而她,只是跪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身体,因为屈辱和无助,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滚落下来。
“妈,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的辩解,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林-风的心,像是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地揪住了。
他知道,是他,搞砸了。
他自以为是的“默默守护”,他自作聪明的“慈善基金”,在这一刻,却变成了,将她推入更深深渊的,那只黑手!
他低估了,一个普通家庭,在面对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时,所产生的,巨大的恐慌与不安。
更低估了,周遭那些,所谓“旁观者”的,恶意揣测!
“都他妈给我滚开!”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火的爆喝,如同惊雷般,在嘈杂的走廊里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声怒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林-风,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脱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burberry风衣,将跪在地上的夏语冰,连同她那瘦弱颤抖的身体和早已破碎的尊严,都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然后,他半跪下来,用一种,不容置疑,却又,温柔到了极致的力量,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搀扶起来,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别怕。”
他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有我。”
夏语冰的身体,在他的怀里,猛地一僵。
她抬起那张,挂满了泪痕的,惨白的小脸,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林-风没有再看她,而是转过身,用自己宽阔的后背,为她,挡住了所有,窥探的,恶意的目光。
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此刻,已经变得,冰冷如霜。
他缓缓地,扫过周围那些,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看客。
“看够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如果,你们的家人,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像一群苍蝇一样,围观别人的痛苦吗?”
“还是说,你们的同情心,就廉价到,只配用在,茶余饭后的,流言蜚语里?”
那冰冷的,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人群,作鸟兽散。
紧接着,林-风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抓着夏语冰手腕,满脸泪痕与惊慌的,中年妇女身上。
他知道,这就是,夏语冰的母亲,夏兰。
那一瞬间,他眼中所有的冰冷与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愧疚。
他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姨,您好。”
“我是,林-风。”
“是小冰……以前的,同学。”
夏兰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气宇不凡,却又对自己,礼貌有加的年轻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阿姨,您和小冰,都误会了。”林-风的声音,真诚而又恳切,“那笔钱,不是小冰做的傻事,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钱。”
“那是我……拜托我父亲,以公司的名义,成立的一个,针对重症患者的,援助基金。因为,我父亲的一位故人,也曾患过和您一样的病,所以,他一直,想为这些患者,做点什么。”
“而小冰,是我所知道的,最坚强,最善良,最值得被帮助的女孩。”
“所以,我擅自作主,将您,作为了我们基金的,第一个援助对象。”
“这件事,我没有提前告诉小冰,是我的错。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我的不对。”
“阿姨,对不起。”
林-风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钱的来源,又保全了夏语冰的清白,还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出于同学情谊,又有些鲁莽的,“帮忙者”。
夏兰,信了。
她看着林-风那张,写满了真诚与歉意的脸,又看了看,被他护在怀里,早已泣不成声的女儿,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
“孩子,快……快起来。”她松开了抓着女儿的手,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去扶林-风。
“是阿姨,不好,是阿姨,误会你了……”
“不,阿姨,您没有错。”林-风直起身,扶着夏兰的胳膊,柔声说道,“您只是,太爱小冰了。您的担忧,我完全能够理解。”
“您放心,后续所有的治疗,都由我们基金会负责。您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安心养病,配合医生治疗,好吗?”
说完,他又对周围赶来的护士,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将夏兰,先送回病房休息。
整个走廊,终于,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他和,依旧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着的,夏语冰。
……
医院楼下,那个僻静的小花园里。
林-风扶着夏语冰,坐在一张长椅上。他将自己那件,还带着体温的风衣,更紧地,裹在了她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旁边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一瓶,温热的牛奶,拧开瓶盖,递到了她的手里。
就像,很多年前,在高中教室里,他每天清晨,都会做的那样。
夏语冰捧着那瓶温热的牛奶,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但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良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沙哑,而又,疏离。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林-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里,没有感激,只有,深深的,戒备与,困惑。
她不相信,这个,曾经将她,伤得体无-肤的男人,会如此“好心”,不求回报地,来帮助她。
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他,又一场,心血来潮的,属于有钱人的,游戏。
或者,是,可怜?是,施舍?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她那份,骄傲的自尊,所无法承受的。
林-风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戒备与防备的眼睛,心,又一次,被狠狠地刺痛。
他知道,如果今天,他不把当年的事情,解释清楚。
那么,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只会是,带着目的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语冰,”他叫着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干涩,“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与今天的事情无关。”
“这声对不起,为的,是一年前,你生日那天晚上。”
听到“生日”这两个字,夏语冰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段,被她,刻意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最痛苦的,回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了上来。
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不想听。”她别过头,声音,冰冷。
“不,你必须听。”林-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语冰,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
“我只是想,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
“因为,你,有权利知道。”
“也因为,我不想让你,带着一个,由谎言和欺骗构成的伤疤,继续生活下去。”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声音,变得,悠远而又,充满了,自嘲与,悔恨。
“一年前的我,你说的没错,我变了。”
“我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混蛋。”
“我被那个圈子里,所谓的名车,派对,虚荣,冲昏了头脑。我变得,浮躁,肤浅,自以为是。”
“我觉得,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我觉得,我用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你的,感情。”
“所以,在你生日那天,我才会,犯下那个,我用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错误。”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先,将自己,所有的罪行,都剖开,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夏语冰,静静地听着,攥着牛奶瓶的手,指节,泛白。
“那天晚上,陈浩然打电话给我,说有一个,对我父亲的生意,很重要的,酒会。”
“其实,那只是一个,谎言。那只是,他们那个圈子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狂欢派对。”
“但我,信了。”
“因为,那时的我,太想,证明自己了。太想,融入他们那个,所谓的‘上流社会’了。”
“就在我,准备去赴约的时候,我接到了,苏晚晴的电话。”
听到“苏晚晴”这个名字,夏语冰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告诉我,她在商场,‘偶遇’了你。”
“她说,她看到你,和一个,看起来,很有钱的,陌生的男人,举止亲密地,走进了一家,高级餐厅。”
“她甚至,还给我发了几张,‘偷拍’的照片。”
林-风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度自嘲的,苦笑。
“现在想来,那些照片的角度,是多么的刁钻。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你高中时,一个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你们,也只是,在餐厅门口,偶遇,说了几句话而已。”
“但是,那时的我,被嫉妒和那可笑的自尊心,冲昏了头脑。”
“我没有,给你打一个电话,去求证。”
“我只是,愚蠢地,相信了,苏晚晴那,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关切’与‘暗示’的,谎言。”
“她说,‘林-风,语冰是个好女孩,只是,她可能,也需要一些,你给不了她的东西。’。”
“她说,‘你对她那么好,她不该,这样对你。’。”
“于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就带着满腔的,被‘背叛’的怒火,去了那个派对。”
“我喝了很多酒,我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我想用一种,最幼稚,最可笑的方式,来‘报复’你。”
“所以,当我,在午夜,看到,在雨中,等了我那么久的你时,我才会,说出那句,混账到了极点的话。”
说到这里,林-风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闭上眼睛,仿佛,不敢去回忆,那晚,夏语冰那双,写满了失望的,眼睛。
“我把,最爱我的女孩,亲手,推开了。”
“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个,一直在我身边,扮演着‘红颜知己’角色的,毒蛇。”
“直到,前段时间,我和陈浩然,彻底撕破脸。”
“直到,我亲手,将苏晚晴,送进了监狱。”
“我才从,警方的调查文件里,看到了,她和陈浩然,那些,完整的,聊天记录。”
“我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丑。”
“原来,拆散我们,一直,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原来,我所经历的,所有的,‘巧合’,全都是,他们,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
花园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风,说完了。
他将那个,埋藏了一整个前世,又压抑了这一世的,最丑陋的,真相,和盘托出。
他没有再看夏语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审判。
哪怕,是,最恶毒的,诅咒。
他也,甘之如饴。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愤怒,也不是诅咒。
而是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猛地转过头,才发现,夏语冰,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再是,故作坚强。
她不再是,冰冷疏离。
她只是,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用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风衣,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那一刻,林-风知道。
那座,冰封了她一年的,心墙,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痕迹。
他缓缓地,伸出手,想要,去拥抱她,想要,去为她,拭去眼泪。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
他只是,将那瓶,早已被她,攥得冰凉的牛奶,又往她手里,递了递。
“语冰,”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一只受伤的蝶,“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今天,告诉你这一切,不是为了,求你原谅。”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从未做错过任何事。”
“错的,是我。”
“是我的,愚蠢,我的,不信任,我的,自以为是。”
“所以,请你,不要再,用我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了,好吗?”
“你,应该,回到学校,去完成你的学业。”
“你应该,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人生。”
“至于我……”
林-风站起身,与她,保持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看着她,那双,依旧泛红的,美丽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温柔的,微笑。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我用我的余生,来弥补我所犯下的罪孽的,机会?”
“你,不需要,立刻回答我。”
“你可以,慢慢想。一天,一个月,一年,甚至,一辈子。”
“我,会等。”
说完,他便,再次,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他将,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了她。
他将,自己的,下半生,都押在了,这场,未知的,等待里。
长椅上,夏语冰,呆呆地,看着那个,消失在花园尽头的,落寞的,背影。
她手中的牛奶,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
而她的那颗,早已,死寂的心湖,却被,他最后的那句话,投下了一颗,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巨石。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和他,还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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