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男人转身的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江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脱出来。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缓缓转过来的身影，盯着那只戴着荆棘皇冠戒指的手，盯着那即将揭晓的、隐藏在一切阴谋与观察之后的……真容。
光线从下方的屏幕墙反射上来，勾勒出男人逐渐清晰的侧脸轮廓，然后是鼻梁，下颌……
当那张脸完全转过来，清晰地映入江辰因极度震惊而收缩的瞳孔时，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逆流，冻结！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
儒雅，温和，带着学者特有的沉稳气质，眼角有着浅浅的、昭示着年龄与阅历的纹路。这张脸，经常出现在弥海学院的各种重要场合，出现在校刊头版，出现在对学生和蔼可亲的训导中……
是……副校长，陈明远？！
那个主管校务、学术，一向以开明、正直着称，甚至在他与苏沫处理陆子昂机房闹事事件后，还曾单独召见他们、表示支持与理解的陈副校长？！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巨大的认知颠覆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江辰所有的心理防线。他一直以为“荆棘皇冠”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不为人知的邪恶组织，却从未想过，它的触手，或者说它的核心，竟然就潜伏在学院最高管理层之中！而且是他平日里颇为敬重的一位师长！
陈明远……不，此刻应该称他为“荆棘皇冠”的执棋者之一，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似乎并未立刻发现隐匿在楼梯拐角阴影处的江辰和苏沫。他的眼神不再是江辰熟悉的温和与鼓励，而是一种……俯瞰众生、洞悉一切、带着冰冷计算意味的深邃。
他对着身旁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淡淡开口，声音透过良好的空气传导，清晰地钻入江辰耳中，那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目标情绪峰值已触发，生理指标出现剧烈波动。‘观察者’Lx的引导任务完成度评估为优秀。数据记录完整吗？”
“记录完整，陈先生。”一名防护服人员恭敬回应，“所有脑波信号、心率、皮电反应等数据均已同步至‘诸神黄昏’服务器。‘情感共鸣’与‘信任崩塌’测试模块数据超出预期。”
“很好。”陈明远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屏幕墙上那份被标记的早期档案，“‘种子’已经播下，土壤也已松动。是时候，进行下一阶段的‘灌溉’了。”
他的话语像一把把冰锥，狠狠凿击着江辰的心脏。目标情绪峰值……引导任务……数据记录……诸神黄昏服务器……情感共鸣……信任崩塌……种子……灌溉……
每一个词，都印证了他最恐惧的猜测！他的人生，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与苏沫的裂痕，甚至林夕的出现和所有行为……都只是一场庞大、冰冷、非人实验的一部分！而陈明远，就是这场实验冷酷的导演之一！
一股混合着极致愤怒、被彻底背叛的耻辱以及一种深入骨髓寒意的恶心感，让江辰几乎要呕吐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压制住冲出去质问的冲动。
苏沫在他身后，显然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并认出了陈明远。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与江辰同样的震惊与恐惧。
就在这时，陈明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不再专注于屏幕，而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寻，缓缓扫视着这个地下空间的各个角落，最终，那视线若有实质般，朝着江辰和苏沫藏身的楼梯拐角阴影处……偏移而来。
江辰的呼吸瞬间屏住，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致！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嘀——嘀——嘀——”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突然从下方控制台的某个终端响起，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起来！
一名防护服人员立刻查看，语气带着一丝急促：“陈先生！检测到异常信号源入侵！来源……来源指向旧体育馆地下泵房区域！信号特征与之前‘清道夫’小队失联前遭遇的干扰源高度吻合！”
泵房？那个“埋伏者”？江辰心中一震！
陈明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注意力立刻被警报吸引了过去。“又是他？”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启动二级防御协议，锁定信号源，派‘猎犬’小组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一直在暗中搞鬼，试图扰乱我的‘花园’。”
“是！”
下方的控制中心瞬间忙碌起来，人员的注意力都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和新的指令所吸引。
陈明远最后看了一眼屏幕墙上江辰和苏沫狼狈逃窜时被捕捉到的最后影像（显然是来自行政楼办公室或其他隐藏摄像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随即转身，不再关注楼梯方向，快步走向控制台核心区域。
危机……暂时解除了？
江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他大口地喘息着，如同刚刚脱离水面的溺水者。陈明远没有发现他们，得益于那个神秘“埋伏者”再次恰到好处的“协助”？
那个在泵房救了他，又在此刻引开陈明远注意力的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我们……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苏沫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紧紧抓住江辰的手臂。
江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必须离开！陈明远随时可能回来，或者派其他人巡查。这里太危险了！
他再次观察下方，趁着控制中心人员忙碌的间隙，拉着苏沫，沿着来时的维护通道，小心翼翼地后退。他们必须找到另一个出口，绝不能原路返回。
在黑暗和错综复杂的管道中摸索前行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向上的、似乎是通往地面某个隐蔽出口的维修井。
攀爬，推开沉重的井盖。
当清冷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夜风再次吹拂在脸上时，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出来的地方，是校园边缘一片紧挨着后山的废弃苗圃，荒草丛生，人迹罕至。
暂时安全了。
江辰瘫坐在地上，望着远处行政楼和实验楼依旧亮着零星灯光的轮廓，感觉那片他曾经无比熟悉、并试图掌控的校园，此刻变得如此陌生而恐怖。
副校长陈明远……“荆棘皇冠”……庞大的观察与实验计划……那个神秘的“埋伏者”……
所有的线索如同乱麻，但核心已然清晰——他，以及许多人，都生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谎言和操控之下。
苏沫靠在他身边，身体依旧微微发抖，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江辰，”她轻声说，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破茧般的决心，“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江辰转过头，看向她。在她眼中，他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火焰——那是知晓真相后，不甘被操控、誓要反抗的火焰。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被自己指甲掐出的深深血痕。
然后，他紧紧握成了拳头。
“当然不能。”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的冷硬。
面具已然撕下，棋盘彻底翻转。
接下来，该轮到棋子……反击了。
只是，他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那个用命换来的、存有“诸神黄昏”服务器线索的U盘……
在泵房的爆炸和之后的亡命奔逃中……
不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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