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城另一端的亲王府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雕花窗棂将晨光切割成零散的光斑，落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却驱不散屋内的阴翳。
慕延身着暗紫色蟒纹常服，端坐于紫檀木书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通体莹润的墨玉扳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暴露了他平静表象下的翻涌心绪。
下方跪着一名心腹，头埋得极低，后背绷得笔直，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废物！一群废物！”
慕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像冰锥般划破屋内的死寂。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玉扳指砸在桌面上，玉质冰凉的物件碰撞实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本王让你们借柳氏的手试探东宫，搅乱局势，结果呢？柳氏被俘，黑衣人被抓，还暴露了赵坤！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心腹连连磕头，额头撞得地面咚咚作响，很快便渗出了血迹：“王爷饶命！是属下办事不力，未能预料到东宫布下天罗地网，还请王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这就派人去……”
“不必了。”慕延抬手打断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浅怒。
他并非真的恼怒柳氏失利——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这个无知妇人能成大事，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摸清东宫的实力。
真正让他不满的，是赵坤的暴露，虽不至于牵扯出自己，却折损了一枚在兵部的有用棋子。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怒意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算计与从容。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梧桐叶，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冷，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慕卿晨夫妇倒是有些能耐，可惜，太急功近利。”
慕延低声自语，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猎手遇到强劲猎物的审视，“不过，这又如何？”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心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柳氏无知，赵坤贪鄙，他们知道的不过是皮毛，成不了气候。这点小波折，还掀不翻本王的棋局。”
他的心里很清楚，皇位之争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他蛰伏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急功近利的宗室子弟。
如今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几位宗室亲王都在觊觎皇位，各有盘算，而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京中禁军有他安插的校尉，六部之中有他收买的官员，甚至地方藩王那里，也有他暗中联络的势力。
赵坤这条线断了，不过是损失了一个支点，他还有无数个支点可以支撑他的野心。
“起来吧。”慕延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本王的命令，让京中潜伏的人都收敛些，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慕卿晨现在势头正盛，我们没必要硬碰硬。”
他顿了顿，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轻轻点了点，墨汁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像一颗蛰伏的毒瘤：
“春闱在即，这才是我们的机会。沈之砚是慕卿晨看重的人，只要在春闱上做些手脚，既能打击慕卿晨的锐气，又能搅乱朝局，何乐而不为？”
心腹连忙起身，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即刻就去安排！”
“记住，”慕延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做事干净些，别再给本王惹麻烦。本王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这江山，迟早是本王的。”
心腹喏喏退下，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亲王府的夜，比东宫更显幽深。
廊下的宫灯被晚风拂得微微摇曳，将庭院里的芭蕉叶映得影影绰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翳。
慕延书房的烛火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两道身影，一道挺拔孤傲，一道纤细窈窕，正是慕延与苏烟。
苏烟身着一袭藕荷色锦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的怨毒。
她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缓步走到慕延身边，声音柔得像水，却藏着淬了冰的恨意：“王爷，今日听闻东宫那边又立了功，拿下了李嵩的余党，真是好手段。”
慕延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杯壁的温度，眼皮都未抬：“怎么，又想起旧事了？”
苏烟垂眸，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戾气，指尖却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臣妾怎能不想？想当初，臣妾痴心对他慕卿晨，为了他，不惜一切，可他眼里只有韩曦钰那个贱人！是他们，毁了臣妾的一切，废了臣妾的侧妃之位，逼得苏家满门倾覆，还下令不准臣妾回京……若不是王爷仁慈，臣妾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哭诉，字字泣血：
“王爷，您答应过臣妾，会帮臣妾报仇的。如今慕卿晨夫妇势头正盛，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风光无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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