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池底捞出的物件,经清水冲洗,露出了本来面目——并非众人预想中的令牌,而是一支做工精巧、却已然氧化发黑的银质发簪。簪头嵌着一小块黯淡的、雕刻着奇异花纹的玉石,那纹路,竟与李莲花怀中那枚血玉痋上的图案有几分神似!
“一支发簪?”方多病拿起发簪,仔细端详,眉头紧锁,“这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当年那位夫人不慎掉落的?”
李莲花接过发簪,指尖摩挲着那块奇异玉石,感受着其上残留的、一丝极淡的阴寒气息,心中了然。这绝非普通饰物,其上附着的怨念与这采莲庄的诡异气息同源。他不动声色地将发簪收起,淡淡道:“或许吧。不过,总算是个线索。”
郭祸很快去而复返,得知池中只捞出一支发簪后,明显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戒备丝毫未减。
方多病不甘心就此罢休,提出要查看当年的事发房间——也就是那间所谓的“凶宅”婚房。
郭祸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断然拒绝:“不行!那房间自出事後便已封存,家父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封存?”方多病抓住关键,“为何要封存?是怕触景生情,还是……里面藏着不能见人的东西?”
“你!”郭祸气结,脸色涨红,“方刑探,请你放尊重些!我采莲庄虽非龙潭虎穴,却也不是任人欺辱之地!”
眼看双方又要僵持不下,李莲花再次出声打圆场:“方少侠,郭少庄主,二位稍安勿躁。既然房间不便查看,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多病身上,语气带着循循善诱:“卷宗记载,当年命案发生时,那位夫人是身着嫁衣。而采莲庄‘嫁衣杀人’的传说,也流传甚广。我们何不……重现当年场景?”
“重现场景?”方多病一愣,“怎么重现?”
李莲花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方多病看来,莫名有些……不怀好意。
“自然是找个人,穿上嫁衣,在这附近……走上一走。”李莲花说得轻描淡写。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找个大男人穿嫁衣?这成何体统?!
方多病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像什么样子!我乃百川院刑探,岂能……”
他话未说完,目光就瞥见了身旁那几个随行的刑探,那几人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惊恐,仿佛让他穿嫁衣比让他们去剿匪还可怕。
方多病的目光最后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始终沉默、气场强大的“阿飞”身上。
笛飞声感受到他的目光,冷冷地回望过去,那眼神如同万载寒冰,意思很明显:你敢提试试?
方多病脖子一缩,立刻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这“阿飞”表弟,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让他穿嫁衣?怕是下一秒自己就要血溅五步。
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百川院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接下这“重任”。郭祸站在一旁,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无奈的叹息:
“罢了罢了……看来,这事还得我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莲花整了整他那件半旧青衫,脸上是一副“舍我其谁”的悲壮表情。
“李……李莲花?你……你要穿?!”方多病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象了一下李莲花身着大红嫁衣的模样,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连一旁的笛飞声,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都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看向李莲花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李莲花却仿佛下定了决心,对着郭祸拱了拱手,语气诚恳:“郭少庄主,为查清真相,告慰亡魂,在下只好唐突了。还请庄上行个方便,借一套……嗯,嫁衣一用。”
郭祸也被李莲花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搞得一愣,眼神变幻数次,最终还是阴沉着脸,吩咐老仆去取。
不多时,老仆捧来一个蒙尘的木匣,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套折叠整齐、颜色依旧鲜艳如血的大红嫁衣,金线刺绣,华美非常,只是放置多年,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在李莲花的坚持下,众人退到了莲池远处的回廊等候。只留他一人,在郭祸指定的、靠近那处偏僻莲池的一间空房内更换衣物。
回廊里,方多病坐立不安,既觉得这法子荒谬,又忍不住好奇李莲花穿上嫁衣会是何等“惊艳”的模样。几名百川院刑探也是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
笛飞声抱臂靠在廊柱上,闭目养神,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乌素则站在最靠近那间空房的位置,手按在剑柄上,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打扰。只是,若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她那总是冰封的眸底深处,似乎跳动着一簇极其微弱的、异样的火苗。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方多病快要等得不耐烦时,那空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逆着屋内略显昏暗的光线,迈步走了出来。
刹那间,回廊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凝固了。
只见那人身着繁复华美的大红嫁衣,宽大的袖口和曳地的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并蒂莲花的图案,在夕阳余晖下流光溢彩。因是女装,尺寸并不完全合身,略显宽大,却更添了几分弱不胜衣的飘渺之感。
一头墨发并未仔细梳理,只是随意披散着,几缕垂落在颊边。脸上未施粉黛,依旧是那清俊温和的眉眼,但在这极致浓艳的红色映衬下,竟奇异地削弱了那份书卷气,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瑰丽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异的俊美。
他站在那儿,似乎有些不适地扯了扯过于宽大的袖口,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窘迫,抬眼望向廊下目瞪口呆的众人,苦笑道:“这衣服……穿着实在是不便行动……”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个温和的李莲花,但配上这一身刺目的红,却仿佛有某种魔力,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方多病张大了嘴巴,手指着李莲花,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几名百川院刑探更是看得眼睛发直,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连一直闭目的笛飞声,都骤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那一身红衣的李莲花,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愕然与……惊艳?
而一直守在最近的乌素。
在看到李莲花身着嫁衣走出的那一瞬,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双总是沉寂如古井的眸子里,仿佛瞬间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种混合着极致惊艳、疯狂占有欲和某种近乎虔诚的炽热光芒,在她眼中骤然亮起,亮得惊人!
她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前倾,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前去,将那道红色的身影牢牢禁锢,藏到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地方。
少主……
她心中无声地呐喊。
这样的少主,太美了,美得惊心,美得……让她只想摧毁所有可能窥见这份美丽的目光。
李莲花似乎察觉到了乌素那过于炽烈的视线,微微侧头,对上她那双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眸子,先是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乌素接触到他的目光,浑身一震,那疯狂的炽热才勉强压下几分,但眼神依旧死死黏在李莲花身上,如同最忠诚也最偏执的影子。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身着嫁衣的李莲花立于莲池之畔,衣袂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这一幕,诡异,荒诞,却又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凄艳的美。
而隐藏在暗处的杀机,也仿佛被这抹突兀的红色所刺激,开始悄然涌动。
好戏,终于要进入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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