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郭乾的卧室。
烛火摇曳,将房间内映照得一片昏黄。采莲庄庄主郭乾仰面倒在床榻前,双目圆睁,瞳孔涣散,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他衣着整齐,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只有右手紧紧攥着胸口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方多病脸色铁青,蹲在尸体旁仔细检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没有外伤,没有中毒迹象……真的像是……活活吓死的?”这结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一个堂堂庄主,在自己家里被吓死?
随行的刑探也在房间内四处勘查,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李莲花、乌素和笛飞声也走了进来。李莲花已将那身破损的嫁衣换下,重新穿回了那件半旧青衫,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一进门,目光便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郭乾那惊恐扭曲的脸上,以及他紧攥着胸口的手。
“吓死?”李莲花轻声重复,走到床榻边,并未直接触碰尸体,而是仔细观察着郭乾的面部表情和那只紧握的手。“能吓死郭庄主的……会是什么呢?”
他看似在自言自语,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向房间的某个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雕刻着莲花纹路的紫檀木衣柜。那衣柜与房间内其他家具的格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笛飞声抱着臂,冷眼旁观,他对郭乾的死毫无兴趣,注意力更多放在李莲花和这房间诡异的氛围上。
乌素则守在门口,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内外,确保不会再有突发状况。
“查!给我仔细地查!”方多病站起身,烦躁地挥手,“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密室、暗道!还有,立刻控制郭祸和所有庄内仆役,一个都不准离开!”
刑探们领命,开始更加细致地搜查。
李莲花缓缓踱步到那个莲花纹衣柜前,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柜门,侧耳倾听。声音沉闷,似乎并无异常。但他并未放弃,指尖沿着衣柜边缘细细摩挲,感受着木料的纹理和接缝。
忽然,他的指尖在某处莲花花瓣的浮雕上微微一顿。那处花瓣的触感,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更加光滑,仿佛经常被摩擦。
他尝试着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巨大的衣柜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侧面滑开了一尺有余,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阴冷、带着陈腐气息的风从洞内吹出,令人汗毛倒竖!
“真有密室!”方多病又惊又喜,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李莲花拦住他,神色凝重:“方少侠,小心。里面的东西,恐怕就是吓死郭庄主的元凶。”
他示意乌素取来火把。乌素将火把递给他,自己则抢先一步,持剑护在李莲花身前,率先踏入了洞口。笛飞声也迈步跟上,似乎对这密室也产生了一丝兴趣。
方多病见状,岂肯落后,连忙带着两名胆大的刑探跟了进去。
密道向下倾斜,狭窄而潮湿,石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走了约莫十几步,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间不小的石室。
火把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黑暗,照亮了石室内的景象。
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黑沉沉的棺椁!棺盖并未完全合拢,露出一条缝隙。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棺椁的周围,竟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八具身穿大红嫁衣的骷髅!那些骷髅姿态各异,但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朝向棺椁的跪拜姿势,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尸臭和一种奇异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腥气的味道。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方多病声音发颤,饶是他经历了一品坟的诡异,也被眼前这如同邪教祭祀般的场景骇得头皮发麻。
那几名刑探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乌素眼神冰冷,剑尖微微抬起,护在李莲花身前,警惕地注视着那口棺椁和周围的嫁衣骷髅。
笛飞声眉头微蹙,目光扫过那些骷髅,最后落在棺椁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李莲花却是所有人中最镇定的一个。他举着火把,缓缓走近那些嫁衣骷髅,仔细打量着它们身上的衣物和骨骼状态。
“这些……应该就是这些年,采莲庄失踪的那些女子。”李莲花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们都被换上了嫁衣,以某种仪式……献祭于此。”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那口巨大的棺椁。
“看来,郭庄主最大的秘密,以及他被吓死的缘由,就在这口棺材里了。”
他示意乌素和笛飞声戒备,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火把插在墙壁的裂隙上,双手抵住那沉重的棺盖,运起体内那微弱的内力,缓缓用力。
“李莲花,小心!”方多病紧张地喊道。
棺盖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被一点点推开。
更多的腐臭气息涌出,令人作呕。
当棺盖被推开大半,足以看清棺内情形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棺椁之内,并无尸骸。
只有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的、绣着五爪金龙纹样的袍服!以及一顶同样制式的金冠!
那袍服和金冠,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而尊贵的光泽,与这阴森恐怖的石室形成了极其强烈的、荒诞的对比!
“这是……龙袍?!”方多病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郭乾他……他想造反?!”
私藏龙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难怪郭乾如此鬼祟,难怪这庄子如此诡异!
李莲花看着那套龙袍,眼中却并无太多意外,反而闪过一丝了然。他伸手,轻轻拂过龙袍光滑的缎面,感受着其上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银簪玉石和血玉痋同源的气息。
南胤……
果然如此。
郭乾,或者说采莲庄,守护的并非只是莲花,而是南胤复国的野望和某些信物。这些嫁衣女子,恐怕都是某种邪恶仪式的牺牲品,用以滋养或者封印着什么。而郭乾,或许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或许是仪式出了岔子,才被“灭口”。
就在众人被龙袍所震慑,心神激荡之际——
异变再生!
石室入口处,那扇被打开的暗门,竟毫无征兆地“轰隆”一声,猛地关闭了!
“不好!”方多病大惊,冲过去用力推搡,那石门却纹丝不动!
与此同时,石室四周的墙壁上,突然开启了数个细小的孔洞,一股股浓密的、带着刺鼻甜香的粉色烟雾,从中急速喷涌而出!
“是迷烟!闭气!”李莲花急声喝道。
众人连忙屏住呼吸,但那烟雾蔓延极快,瞬间便充斥了整个石室!
乌素第一时间将李莲花护在身后,挥袖试图驱散烟雾。笛飞声也是脸色一沉,内力运转,周身罡气勃发,将靠近的烟雾逼开些许。
方多病和那两名刑探却已吸入了少许,顿时感到头晕目眩,手脚发软。
“是……是鬼哭汤……加强过的……”方多病扶着墙壁,艰难地说道,他认出了这熟悉又加强了的味道。
烟雾弥漫中,视线变得模糊。
李莲花眼神锐利,他知道,幕后之人终于要现身了!这密室,这龙袍,这迷烟,都是计划好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灭口,还有……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套明黄色的龙袍。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石室顶部的阴影处滑落,直扑那口放置着龙袍的棺椁!速度之快,动作之轻,竟连笛飞声和乌素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那黑影的目标明确——龙袍!
“找死!”
乌素厉喝一声,虽视线受阻,但凭借听风辨位,断剑化作一道寒光,直刺那黑影后心!
笛飞声也几乎同时出手,隔空一掌拍出,刚猛掌风撕裂烟雾,笼罩向那黑影!
然而,那黑影似乎对石室结构极为熟悉,身形诡异地一扭,竟间不容发地避开了两人的攻击,一只手已经抓向了棺中的龙袍!
眼看龙袍就要被夺走——
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看似被烟雾困扰、倚在墙边的李莲花,眼中精光一闪,一直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挥出!
不是金针,而是一把之前分拣草药时悄悄藏在身上的、细如牛毛的赤色草籽!这些草籽被他以内力激射而出,如同红色的雨点,并非射向黑影,而是射向了棺椁上方某处看似寻常的石壁!
“噗噗噗……”
草籽没入石壁。
下一刻!
“咔嚓!轰隆!”
机括声爆响!棺椁正上方,一块看似坚固的石板猛地翻转,大量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淤泥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正好浇了那伸手抓向龙袍的黑影满头满身!
那黑影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怒的闷哼,动作瞬间迟滞!
就这瞬间的迟滞,已经足够!
乌素的剑锋回转,狠狠斩在那黑影的手臂上!
笛飞声的掌风也再次袭来,重重印在其后心!
“噗——!”
黑影狂喷一口鲜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又滑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露出了真容——赫然是那个一直表现得懦弱无能的老仆!
而此时,迷烟也渐渐散去。
方多病和两名刑探瘫软在地,勉强保持着清醒。
乌素和笛飞声则警惕地盯着那个倒地不起的老仆。
李莲花缓缓走到棺椁旁,看着被淤泥覆盖、已然污损的龙袍,又看了看那个伪装多年、此刻原形毕露的老仆,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郭庄主养的不是看门狗,而是……一条噬主的毒蛇。”
他目光转向那套龙袍,眼神复杂。
南胤的梦,该醒了。
只是这梦醒的代价,未免太过血腥。
就在这时,那倒地老仆忽然抽搐了一下,用尽最后力气,指向笛飞声,嘶声道:“你……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金……”
话未说完,他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方多病虽然头晕眼花,但老仆临死前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一直沉默冷峻的“阿飞”!
金?金什么?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涌上方多病的心头!
李莲花见状,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笛飞声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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