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秦易清了清嗓子：“都有些什么酒？”
这话好似一道指令，触动了小二话匣开关正，他当即挺直腰板，笑容满面：“客官来咱们这儿喝酒，那可真是来对地方啦！”
随即他双袖一展，步伐生风，竟真就跳起了舞：“小店卖的不是酒，是江湖！这瑶池露，乃采月华凝炼；那火枣浆，须以三昧真火煨制……”
若在平时，秦易或许会耐心看完这段解说酒水的表演。
可眼下有正事要办，他只“咚咚”敲了两下桌子，眼微眯：“给我来一杯盐酒就行。”
小二闻言，舞姿骤停，脸上热情瞬间褪去，语气也冷了下来：“稍等。”
只见他转身走进内院，不一会儿，竟从里门涌出十几个面露凶光的大汉，将秦易团团围住。
这番动静，也引得店内其他客人纷纷侧目。
秦易却神色自若，反将双脚一交，搭在桌上，轻轻吹起口哨。
“嗖——”一个密封的酒瓶自里门疾飞翻滚而出，稳稳点落在圆桌正中。那力道与准头，显然出手之人身手不凡。
原本骚动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着看这少年如何应对——按江湖规矩，既来踢馆，此刻总该露上一手。
然而秦易的反应却让人大跌眼镜。他只是朝身旁的壮汉做了个“请”的手势。
里门内无人回应。那壮汉挥手一震，酒瓶盖“啪”地飞开，浓郁酒香瞬间炸开，充盈整间酒馆。
人群顿时沸腾。“这香气……怕是有百年酒龄了吧！”有人惊叹。
秦易连姿势都没变，懒洋洋地丢出一句：“去年的糟粕，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有人当即喝骂：“信口雌黄的小儿！”
见里门后的话事人仍不现身，秦易干脆点破玄机：“芳魂引。”
“哈哈哈哈——”笑声乍响，全场霎时寂静。只见一雄壮男子步出，气度沉稳，抱拳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敢问公子尊名？”
见对方不拘俗礼，秦易也不再托大，执晚辈礼回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伯光。”
“王贤弟年纪轻轻，竟识得芳魂引？”那男子眉宇微皱，显然诧异。毕竟王姓在酒道中鲜有名声。
秦易嘴角微扬，淡淡吐出一句：“王某不才，曾游历空城。”
男子闻言，暗暗吸气。这句话信息量极大，既道出知晓缘由，更暗示其背后有人撑腰。
这可就棘手了。酒业之争，尤其在新兴之地，最直接的商战，便是——踢馆。
他们木兰酒馆虽不及本地三大酒馆名气响亮，也是一流之地。自开业以来，还从未有人敢来踢馆。
这位桃管事原本想吓退这姓王的毛头小子，谁知对方仅凭闻香就解开了第一道题，显然是酒道行家。
若真被他踢馆成功，自己该如何向老板交代？可眼下已是箭在弦上。
桃管事气息一振，神情肃然：“——上酒！”
那十几名壮汉纷纷转入内院，不一会儿各捧一坛酒出来，在桌上一字排开。
桃管事正要开口，却被路人打断：“桃主管，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桃管事脸色一沉：“敲锣。”
随即几名大汉拎着铜锣冲出门外，一边跑，一边边敲边喊：“踢馆啦——木兰酒馆踢馆啦——”
顿时街巷喧腾。街上行人尽散，皆往酒馆汇聚。木兰酒馆门口人头攒动，进不去的挤在外头，也不肯离开。毕竟——这可是多年未见的踢馆盛事啊。
桃管事眉头紧锁，心头总萦绕着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坏事即将发生。目光扫过二楼看台，见那几位“友人”仍好整以暇地立在那儿，他心头更是火起。
看台之上，一人毫不遮掩地扬声问道：“老李，是你干的？”
被点名的老李慌忙摆手，一脸苦相。
此时，秦易面前的圆桌已被换成了一张高长台，台上陈列着十三只形态各异的酒瓶，琉璃闪烁，香气若隐若现。
桃管事走到秦易身旁，面色阴沉。毕竟这场踢馆若真被闯成，丢脸的可就是他木兰酒馆。
他压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我木兰酒馆蒙才俊挑战，特设十三奇酒。若王公子能在限定时间内——准确辨出每一瓶酒，便可获得本馆准备的丰厚奖励。”说到“丰厚”二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场中气氛本已剑拔弩张，偏偏那两位“友人”仿佛浑然不觉，竟带头鼓起掌来。身后一众看客更是跟着起哄，高喊：“王公子加油！”
站在大厅中央的桃管事面色铁青，竭力压着怒气，切齿挤出一句：“王贤弟，请开始吧。”
秦易心中叫苦不迭。他身为万剑山三大制酒世家之一秦家的嫡系，年少轻狂时确实干过踢馆这等莽撞事，可如今……真是被浪哥害惨了！
他缓步走到高台前，并未如众人期待那般施展什么花哨的开瓶手法，只是伸手去旋开瓶盖。怎料这第一瓶酒存放日久，竟纹丝不动。
费了好一番功夫，瓶盖才被打开。顿时，一股幽香溢出，似茉莉，又带一丝夜露气息。
“王贤弟可要尝一口？”桃管事出声询问。
秦易微微摇头，淡声道：“不必。”
随即有人上前将瓶盖重新封好。
秦易轻叹一声，苦笑道：“此乃月下香雪，藏龄四十八年。”
他徐徐道来：“此酒以晨露茉莉为引，封于清冽酒液之中，历经秘窖酿制。香若白雪，韵若月华。只可惜提炼火候稍欠，使得香气偏重，虽甘甜，清香，淡雅犹在，却少了几分醇厚，多了一丝苦涩。”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皆想知道真假，却无人敢贸然评断。
偏又是那看台上“友人”出声。那姓杏的男子摇着折扇，笑道：“老桃，王小友这话，可有错处？”
桃管事闻言，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敛下怒气，淡声道：“王贤弟所言，分毫不差。”
话音落，厅中顿时掌声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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