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西侧,行宫朱漆门外的宫灯被夜风拂得摇曳,昏黄光晕里,三道织金蟒袍的身影踏碎暮色而来。朱由检一身玄色常服立在阶前,袖口征尘未洗,腰间玉带束得紧实,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见三人到了,快步迎下台阶,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焦灼:“周爷爷、潞王叔、代王叔,你们可算来了!”
朱恭枵鬓角白霜沾着夜露,眼角皱纹深如沟壑,一看便是历经风霜的长者,他率先躬身下拜,朱常淓、朱鼎渭紧随其后,三人齐声道:“臣朱恭枵、朱常淓、朱鼎渭,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 朱由检伸手虚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沉声道,“昨日刚收八百里加急密信 —— 洪承畴那逆贼降清了!草原隘口之战,我两万五千大明健儿身陷重围,无一生还,尽数血洒草原,岳节度使至今生死不明!如今张献忠占湖广、窥河南,清军破隘口、逼宣大,大明正是多事之秋啊!”
“什么?” 代王朱鼎渭性子刚直,久守大同的边地风霜磨出了他一身烈气,猛地抬头时,虎目圆睁,虬髯戟张,“那洪贼受陛下厚恩,官至蓟辽总督,竟临阵叛降,卖主求荣!某若遇上这等逆贼,必斩其狗头,悬于城门之上,以告慰阵亡将士英灵!”
朱恭枵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捋着胸前白须,声音沉重:“洪承畴素有‘儒将’之名,当年守陕西时也曾骁勇,却不料骨子里竟如此贪生怕死。他久掌兵权,熟知我大明北方防务与草原隘口地形,此番降清,无异于断我大明左臂,北方屏障危矣!”
潞王朱常淓身形俊雅,性子温润,却也面露忧色:“陛下,如今北京朝堂被东林党把持,党争不休,赋税难征;地方流寇横行,百姓流离,中原之地已是空虚无防,这五万兵力,怕是难募难练啊。”
朱由检踏上两级玉阶,目光扫过三位宗室长辈,语气凝重如铁:“正因如此,才需三位长辈出山!周爷爷在河南经营数十年,威望素着,百姓感念您当年开仓放粮、赈灾济民之恩,您登高一呼,必有应者;潞王叔封地卫辉扼守南北要道,漕运、陆路皆过此地,督运粮饷非您不可;代王叔久守大同,熟悉边军战法,麾下更有不少身经百战的老兵,可充作新兵骨干,操练之事托付给您,朕方能放心。五万兵力,看似艰难,但河南、山西流民众多,皆是无家可归之人,朕许他们‘入伍者分田地、家人免赋税’,再加之三位长辈的声望,未必不能成!”
朱恭枵与朱常淓对视一眼,面露难色,再度躬身下拜:“陛下,臣等感激陛下信任,然宗室亲王亲往募兵操练,于祖制礼制不合啊!太祖当年定下‘宗室不掌兵、不临民’之规,便是为防藩王作乱,如今臣等若破此例,东林党、齐党、楚党必会借题发挥,大肆攻讦,反而动摇人心,于中兴大业不利啊!”
“礼制?” 朱由检猛地提高声音,眼底翻涌着悲愤与不甘,声音震得阶前宫灯微微晃动,“如今大明江山摇摇欲坠,北有清军铁蹄踏境,南有流寇烧杀抢掠,东有东林党争误国,西有边患未平,百姓流离失所,尸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时候还谈什么祖制礼制?那些陈腐规矩,是太祖当年为治世而定,如今已是乱世,若再墨守成规,便是坐以待毙!朕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力图中兴,可东林党掣肘、武将叛逃、宗室观望,若不是朕当机立断迁都西安,恐怕早已成了清军的阶下囚!朕已跳出北京的泥沼,三位长辈若还顾虑这些虚名,大明危矣!华夏危矣!”
他话锋一转,语气缓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三位的子嗣孙辈,凡愿从军者,皆可入军为将,有功者不吝封侯之赏,就算是白身,也可凭军功挣得前程;募兵所需粮饷,朕已令西安府库先行拨付十万石粮食、五万两白银,后续由卫辉、大同藩地转运补充,绝不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绝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三王心头一震,脸上的犹豫渐渐褪去。朱由检又道:“潞王叔,卫辉是粮银转运的关键,如今北京无主,东林党必会截留赋税,中饱私囊,这转运之事,朕只能托付给你,务必确保粮饷能安全送抵西安、河南前线;代王叔,大同边军精锐尚在,你可从边军抽调三千老兵为骨干,新兵操练一日不可懈怠,要练出一支能打硬仗、敢打恶仗的铁军;周爷爷,河南流民众多,募兵之时务必以民为本,善待流民,开仓放粮,医治伤病,一则为大明添兵,二则为百姓寻条生路,让他们知道,朕没有忘记他们!”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字字泣血,声音里带着穿透夜色的力量:“北方庆王拥兵自重,坐观成败,形同叛乱;肃王战死沙场,以身殉国;其他宗室或沉迷享乐,或畏缩不前,宗室之中,朕能仰仗的,唯有三位皇叔!咱们皆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身上流着朱家的血,更流着华夏儿女的血!太祖当年手提三尺剑,逐蒙元、驱鞑虏,于乱世中恢复中华,扫平四海,定鼎华夏,何等荣光?他老人家历经千难万险,斩荆棘、破巨浪,才将被蛮夷践踏的中原大地收复,让华夏衣冠得以延续,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当年蒙元铁蹄南下,华夏陆沉,山河破碎,是太祖振臂一呼,天下响应,才救万民于水火,复我汉家天下!如今清军虎视眈眈,欲步蒙元后尘,染指我中原大地,毁我华夏文脉,让我百姓沦为亡国奴,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毁于一旦?要让太祖在天之灵蒙羞?要让后世子孙骂我们是断送江山的罪人?”
朱由检抬手,指着夜空,声音愈发激昂:“朕虽年幼,却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朕是大明天子,是太祖子孙!朕愿以一身殉国,换大明一线生机,换华夏万世安宁!三位皇叔,你们难道忘了太祖的教诲?忘了华夏儿女的骨气?忘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忘了当年崖山之战,十万军民蹈海殉国的悲壮?咱们朱家子孙,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朱恭枵听得老泪纵横,躬身道:“陛下所言,字字诛心,老臣惭愧!太祖创业之艰,亡国之痛,老臣不敢忘!”
“陛下,臣愿听陛下调遣!” 朱鼎渭朗声道,眼中燃起熊熊战意,“某愿提兵北上,与清军决一死战,不让蛮夷再踏我中原一步!”
朱由检后退一步,猛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声响沉闷,震得阶前尘土飞扬,连磕三个响头,额角已然泛红:“朕在此立誓,若朕不幸战死西安,三位皇叔可另寻贤能宗室,保住朱家江山千秋万代;若三位皇叔力有不逮,便拼死挡住清军南下,保我华夏万世之基,不让蛮夷得逞!晚辈朱由检,在此叩谢三位长辈!”
“陛下不可!” 三王大惊,连忙俯身搀扶。朱恭枵扶起朱由检,老泪纵横:“陛下以死相托,臣岂能推辞?老臣这就回开封,三日之内开仓募兵,善待流民,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太祖厚望!”
朱常淓温声道:“臣愿督运粮饷,卫辉至西安、河南的粮道,臣必守得固若金汤,绝不让前线将士缺粮少饷!”
朱鼎渭朗声道:“大同边军三万将士,皆愿听陛下调遣!臣明日便带三千老兵入陕,操练新兵,定要练出一支以一当十的铁军,杀尽清军逆贼,为阵亡将士报仇,为华夏守土!”
朱由检起身,抹去额角尘土与泪痕,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坚毅笑容,正欲再说些鼓舞的话,却见王承恩急匆匆地冲上玉阶,脚步踉跄,“哐当” 一声重重摔倒在众人面前,发髻散乱,袍角沾满泥污。
“王伴伴!” 朱由检急忙弯下身扶起他,语气关切,“何事如此慌张?”
王承恩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气喘吁吁,声音嘶哑道:“陛下!不好了!岳府出事了 —— 温夫人中午便动了胎气,方才府中派人来报,说羊水已破,稳婆说怕是今晚上便要生了,只是夫人身子虚弱,怕是难以支撑,特来向陛下求救!”
朱由检脸色骤变,心中一紧,沉声道:“快快备车!” 他转头看向朱恭枵,语气急切却带着恳求,“周爷爷,你祖上初代周王朱橚殿下,乃是千古贤王,编着《普济方》流传后世,书中‘妇人诸疾门’对孕产之事记载详尽,你自幼研读先祖医籍,定通晓其中要诀!岳承嗣是大明栋梁,是朕倚重的肱骨之臣,他的家眷,朕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今日便求你随朕一趟,护住温夫人与腹中孩儿!”
朱恭枵连忙点头:“陛下放心,先祖《普济方》中的妇产记载,老臣早已烂熟于心,必尽全力护住温夫人与胎儿!”
朱由检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下玉阶,朱恭枵紧随其后。潞王朱常淓与代王朱鼎渭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五人快步朝着宫门外的龙辇走去,夜色中,一行人的身影被宫灯拉得很长,朝着岳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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