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谷核心，紫电与寂灭的碰撞余波尚未完全散去，冰原上留下触目惊心的巨大坑洼与辐射状裂痕。北狄大萨满干瘪的脸上，那两团跳动的黑焰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近乎扭曲的波动。他无法理解，那凝聚了无数献祭、承载着太始本源意志的寂灭洪流，为何会在最后关头被一股看似微弱、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秩序”与“生机”的力量所瓦解。
那不是纯粹的力量对抗，更像是一种……本质上的克制与否定。
“不可能……凡尘蝼蚁，怎能……”大萨满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惶。
萧逐渊没有给他喘息之机。在谢清晏那跨越时空的援助带来的瞬间稳固下，他体内翻腾的气血与几乎溃散的紫薇帝气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凝练，仿佛剔除了所有杂质、回归本源的力量。那枚融入心口的铜钱碎片，此刻灼热无比，不再仅仅是悸动，而是发出低沉而古老的嗡鸣，与他的帝气水乳交融。
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不仅仅是他的力量，其中更融入了清晏的“理解”，融入了那未出世孩儿的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气息，融入了身后万千将士誓死追随的信念，融入了这万里山河对安宁的渴望。
“你的寂灭，挡不住这芸芸众生求存之心，挡不住这煌煌天道向生之意！”
萧逐渊声如惊雷，炸响在风雪之中。他不再被动防御，整个人与手中长枪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紫色流星，主动冲向祭坛顶端的大萨满！枪尖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撕裂，留下久久不散的紫色光痕。
大萨满厉声嘶吼，拼命挥动白骨权杖，身后的黑色虚影再次凝聚，试图阻挡。然而，那紫芒之中蕴含的意志太过坚定与纯粹，黑色虚影甫一接触，便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凄厉的哀嚎，黑气大片大片地溃散、蒸发！
“不——！太始尊上！！！”大萨满发出绝望的咆哮，眼中黑焰疯狂闪烁，似乎在沟通着什么，寻求着最后的力量。
但回应他的，只有萧逐渊那冰冷无情的枪锋！
“噗嗤！”
凝聚了所有力量与意志的紫电长枪，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大萨满仓促凝聚的黑气屏障，洞穿了他干瘦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了那由尸骸堆积的祭坛之上！
白骨权杖顶端那硕大的黑色晶体，“咔嚓”一声，布满了裂痕，随即轰然炸碎！
大萨满身体剧烈抽搐着，眼眶中的黑焰急速黯淡，他死死盯着萧逐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愚蠢……帝裔……你赢了……这里……但……仪式……早已……完成……真正的……通天之路……即将……开启……你们……终将……归于……寂灭……”
话音未落，他头颅一歪，周身黑气如同失去了支撑，瞬间崩散，化作缕缕黑烟，消弭于风雪之中。那巨大的黑色虚影也随之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消散。
祭坛，沉寂了。
谷内残余的黑气傀儡，在大萨满死亡的瞬间，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木偶，齐刷刷地僵直倒地，再无动静。那些被蛊惑、被强迫的戎族士兵，眼见神只般的大萨满被杀，信仰崩塌，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慌与混乱，开始四散奔逃。
“王爷神武！”
“万胜！”
劫后余生的玄甲骑兵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浪压过了风雪的呼啸。王旗在萧逐渊身后猎猎作响，尽管旗面上沾染了血迹与冰霜，却依旧牢牢屹立，如同这冰原上永不屈服的丰碑。
萧逐渊缓缓抽出长枪，任由大萨满的尸体软倒在地。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方才强行催谷和硬抗寂灭洪流的反噬开始显现。但他站得笔直，紫眸扫过开始溃败的敌军，声音带着胜利后的冷肃与不容置疑：
“传令，追击三十里，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
大军如同开闸的洪流，向着溃散的敌军席卷而去。
萧逐渊却没有立刻移动，他站在原地，微微闭上眼，感受着心口铜钱碎片传来的、逐渐平息的嗡鸣，以及那冥冥中与帝都方向连接的、温暖而坚韧的感应。
“清晏……孩子……”他心中默念，带着无尽的思念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后怕。他知道，方才那一刻，是她和孩子，在万里之外，给了他最关键的支持。
***
帝都，长春宫。
在那一股无形的意念跨越空间支援而出后，谢清晏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回软榻，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
“清晏！”
“皇婶！”
苏玉绾和萧启明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御医早已候在殿外，此刻被急召入内，一番诊脉后，老御医眉头紧锁。
“王妃乃心神损耗过度，兼之胎气受激，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劳心费力，否则……恐有早产之虞。”御医语气沉重。
苏玉绾紧紧握住谢清晏冰凉的手，对御医道：“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药，务必保住王妃和胎儿！”
“臣必定竭尽全力。”
就在这时，一名凤仪宫的心腹女官悄无声息地入内，在苏玉绾耳边低语几句。苏玉绾眼中寒光一闪，对萧启明使了个眼色。
萧启明会意，走到外间。片刻后，他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回来，低声道：“皇婶，皇后娘娘，查到了。弹劾之事，与礼部侍郎周谨、光禄寺少卿李文渊脱不了干系，他们近日与永王府走动甚密，且……户部那边黄河款项的些许滞涩，似乎也隐约指向永王府的一些门人。”
永王，先帝幼弟，萧逐渊的皇叔，一向以闲散富贵王爷自居，在朝中并无实权，却不想……
谢清晏虚弱地睁开眼，声音细若游丝：“永王……他想要什么？浑水摸鱼……还是……也与那‘太始’有所牵扯？”她脑海中闪过那大萨满临死前的话语——“真正的通天之路”。
苏玉绾面覆寒霜：“不管他想要什么，既然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就别怪本宫不容情！”她看向萧启明，“陛下，证据确凿之前，不宜打草惊蛇。但永王府及其党羽，必须严密监控起来。”
“朕明白。”萧启明小脸严肃，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光。皇叔在前线浴血，竟有人想在背后捅刀子，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
西线，玉门关。
捷报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回。靖王于黑石谷阵斩北狄大萨满，击溃戎狄联军主力的消息，让整个关城，乃至后方河西之地都陷入了狂欢。持续数月的阴霾仿佛被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一扫而空。
萧逐渊班师回关，受到了军民山呼海啸般的欢迎。但他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第一时间召集了麾下将领与随军修士。
“大萨满虽死，但其临死前所言，不可不防。”萧逐渊指着舆图，“他提及‘仪式早已完成’，‘真正的通天之路即将开启’。本王怀疑，黑石谷的决战，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幌子，一个为了掩盖真正阴谋的献祭场！”
他回想起之前铜钱帝气与黑气核心的共鸣，回想起顾临渊记忆碎片中那以帝气融合、镇压寂灭的古老画面，再结合大萨满的话语，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
太始残念的目的，恐怕从来就不仅仅是侵蚀北疆、制造混乱。它或许是想借助这场战争带来的死亡、恐惧与寂灭气息，结合某种古老的仪式，重新打通一条连接其本体或被封印本源的“通道”！
“传令各方，严密监控北疆、西线所有能量异常点，尤其是那些与古老传说、祭祀之地相关的区域。同时，将大萨满的遗言和本王的推测，八百里加急，密报帝都！”萧逐渊沉声下令，眉宇间没有丝毫轻松。
胜利的曙光已然显现，但那大萨满临死前的诅咒，如同另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庞大的乌云，悄然笼罩在刚刚破晓的天际。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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