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瓜尔佳府。
夜色已深,府门前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投下昏黄的光。瓜尔佳工甲踉踉跄跄地从马车上下来,小厮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开!本少爷...没醉!\"工甲打了个酒嗝,满身酒气熏得小厮直皱眉。他整了整歪斜的衣领,脑海中还回荡着宴会上那些奉承话:
\"工甲兄,令尊调任大理寺卿,您又在大理寺当差,这前途无量啊!\"
\"可不是!如今工甲兄的岳丈大人又高升礼部尚书,工甲兄这是要平步青云啊!日后还望工甲兄多多照料我们兄弟几个。\"
工甲醉醺醺地笑着,奉承的话还在耳边,脚步却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府里走。夜风一吹,酒劲更上头了,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廊下的石阶都看成了三重影。
\"嗝...明日...明日就去跟岳丈说...给我...升个官...\"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完全没注意到正堂里亮着的灯光。
正堂内,瓜尔佳文敬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茶早已凉透。他面色阴沉,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院中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管家垂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老爷,大少爷他回来了……\"
\"闭嘴。\"文敬的声音冷得像冰。
院中,工甲终于摸到了正堂的台阶,却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他挣扎着爬起来,抬头却正对上瓜尔佳文敬那森冷的目光,顿时酒醒了大半。
\"阿...阿玛?您...您怎么还没歇息?\"工甲结结巴巴地说,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还知道回来?\"文敬的声音冷得像冰,\"大理寺的差事不够你忙的?还是觉得你老子这个位置坐得太稳当了?\"
工甲慌忙整理衣冠:\"儿子今日是...\"
\"闭嘴!\"文敬拍案而起,\"看看你这副模样!哪像我瓜尔佳文敬的儿子”
这时,后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氏听到声响后披着外裳匆匆赶来,见这情形立刻按住工甲的肩膀:\"快给你阿玛赔不是!\"
\"母亲...\"工甲像抓住救命稻草,顺势跪倒:\"儿子知错了!\"
文敬看着这对母子,怒火更盛:\"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平日纵容,他怎敢如此放肆!\"
王氏低着头,手上却暗暗用力掐了工甲一把。工甲会意,重重磕了个头:\"儿子再不敢了!今日实在是同僚相邀...\"
\"同僚?\"文敬冷笑,\"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地痞也能称之为同僚?这么说你也是地痞了?\"他拂袖转身,\"原以为你戒了秦楼楚馆和赌坊之事,我只当你是懂事了,看来是我想多了!\"
望着阿玛离去的背影,工甲瘫坐在地,夜风吹散酒意。
王氏叹了口气,搀起儿子:\"你呀...\"话未说完,突然传来尚未走远的瓜尔佳文敬的怒喝:\"寅时,滚去祠堂跪着!\"
工甲浑身一颤。寅时...那岂不是只剩两个时辰了?他望着母亲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觉得那些宴席上的奉承话,就像此刻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月亮——看似明亮,实则虚幻得很。
瓜尔佳文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王氏这才松了口气,掏出帕子给工甲擦着额头的冷汗。
\"儿啊...\"王氏声音里带着心疼,\"你阿玛虽然严厉,但也是为你好。你是你阿玛的长子,他自然希望你能有出息...\"
工甲猛地抬头,眼中还带着醉意和愤恨:\"为我好?他眼里只有那个庶出的莫罗!\"他攥紧拳头,\"那小子前不久擢升为四品武官,现在满朝文武都觉得他比我有出息。我这个长子反倒成了笑话!\"
听到莫罗,王氏脸色一变,帕子攥得死紧:\"那个贱婢生的野种...\"她咬牙切齿,保养得宜的面容扭曲了一瞬,\"就这么个野种不知天高地厚。儿啊你放心,早晚让他...\"
\"让他什么?\"工甲突然抓住母亲的手,\"母亲,您有办法?\"
王氏神色稍缓,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急什么。他现在在金川前线,刀剑无眼的,真要对付他那也是要他能有命回来...\"话说到一半突然收住,转而道:\"你先去歇会儿,寅时还要去跪着。别让你阿玛更生气了。\"
工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瓜尔佳府真正的麒麟儿!\"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石凳,\"莫罗那个贱种,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求饶!\"
王氏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些!别让你阿玛听到。\"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这些事要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争气,在大理寺做出点成绩来。\"
工甲冷笑一声:\"成绩?阿玛眼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突然抓住王氏的衣袖,\"母亲,您去跟舅舅说说,给我换个衙门吧?兵部也好,礼部也罢...\"
\"糊涂!\"王氏皱眉,\"你由七品擢升为从六品才多久,况且你岳父刚升礼部尚书,你就急着去礼部?\"她替儿子整了整歪斜的衣领,\"听我的,先忍忍。等你阿玛气消了,到时我们再想办法。\"
远处传来更鼓声,王氏脸色一变:\"时候不早了,快去歇着!\"她推着工甲往厢房走,\"记得换身素净衣裳再去跪着,别让你阿玛再挑出不是来。\"
工甲不情不愿地应着,踉跄着往自己院子走去。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扭曲的毒蛇。走到转角处,他突然回头:\"母亲,您答应我的...\"
王氏站在廊下,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显得格外阴郁:\"放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那个野种...迟早要让他知道,嫡庶有别!\"
工甲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内时,他那不到200斤的娇妻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让原本就有些吐意的工甲更觉得恶心。但岳父已升任礼部尚书,以后自己还指望着人家呢,只得不情愿的和衣躺在了床边。
夜风骤起,吹灭了廊下的一盏灯笼。黑暗中,母子二人的低语渐渐消散在风中。
而在千里之外的金川,莫罗正在小帐篷内思考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浑然不知京城里因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正有人对他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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