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刚走出王府大门,暖阁内的丰讷亨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着门口轻唤了一声:“进来吧。”管家应声而入,躬身侍立在一旁,恭敬道:“王爷,莫大人已经离府了。”“他都收下了?”丰讷亨端起桌上的温茶,指尖摩挲着杯壁,声音平淡无波。“都收下了,”管家连忙回话,“莫大人接过赏赐时还再三感谢,特意让奴才转告王爷,说万分感念王爷的栽培与厚爱,日后王爷但凡有差遣,他必万死不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丰讷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嗯”了一声:“这小子有些本事,也懂分寸。”他呷了一口茶,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莫罗有勇有谋,年纪轻轻已然身居高位,如今正是可用之时,这点赏赐换他一片忠心,值了。“好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丰讷亨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书卷,管家躬身应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将暖阁的宁静重新留给了这位病中的亲王。
另一边,莫罗走在回府的路上,一手揣着五百两银票,另一手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白玉佩。指尖触到玉佩温润的质地,他不由得心中暗叹——这玉佩果然是上等货色,玉质莹洁细腻,触手生温,上面的麒麟纹样雕刻得栩栩如生,刀工精湛。别说本身的材质价值,单是“简亲王旧物”这四个字,要是拿到古玩行去卖,四五百两银子绝对是保守估计。再加上王爷赏赐的五百两银票,这一趟拜访,竟足足入账近千两,他的私库又厚实了不少。
莫罗摩挲着玉佩的动作一顿,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他低头瞥了眼腰间那方莹润的玉佩,指尖的触感仿佛还带着简亲王府的温度,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方才在王爷面前那般恭谨谦卑,甚至是十分刻意的讨好,绝非单单慑于他亲王的身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他虽有正二品的官职,可他的家世背景终究是太过普通了一些,在京中也无深厚的根基人脉,就像无根的浮萍,风一吹便可能摇摆不定。丰讷亨身为宗室亲王,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更得皇上几分信任,这样的人物愿意将他视作可用之人,于他而言简直是天赐的机缘。能攀上这棵大树,不仅有了坚实的靠山,往后在官场上行事也能少些阻碍,今日这近千两的赏赐,不过是意外之喜,真正珍贵的是王爷那一句“好好干”背后的接纳与认可。
他愈发清楚,光有高位和军功还不够,钱财是笼络人心的利器,而靠山则是立足的根本。寻常小吏盼着几两月钱养家,底下差役盯着些许赏银办事,便是朝中官员,也少有能对金银不动心的;可比起钱财,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靠山,才是最稳妥的依仗。如今家底渐厚,靠山也有了,正好趁着刚从满洲里立功回京的势头,把该走动的关系都走动一遍,为自己的将来多铺几条路。
目前要拜访的名单里,除了刚见过的丰讷亨,还剩下和珅、纪晓岚与唐瑞三人。这三人中,纪晓岚学识渊博,在文坛声望极高,加上之前有过接触是个可以结交之人;唐瑞原是吏部员外郎,去年调去了太仆寺任员外郎,虽说太仆寺管着车马畜牧,不算核心要职,他的位置也谈不上多重要,但莫罗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唐瑞为人正直厚道,颇为可靠。抛开为人不谈,莫罗如今最迫切的便是在京中建立人脉、拉起自己的圈子,哪怕是看似不起眼的职位,只要能以诚相待结下善缘,说不定日后便能成为意想不到的助力;而和珅……莫罗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是穿越而来的,自然知晓这位如今还在銮仪卫当差的年轻人,日后会成为权倾朝野、富可敌国的大人物。与和珅交好,打好关系,便是为自己日后的势力布局埋下最关键的一步棋。
心念及此,莫罗不再犹豫,转身拐进了旁边一条专营文玩字画的街巷。他深知和珅此人极爱精巧玩意儿,寻常的茶叶点心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在一家装潢雅致的古玩铺里,莫罗精挑细选了三样东西:一对雕刻着缠枝莲纹的银胎珐琅小瓶,玲珑剔透;一方端溪老坑砚台,石质细腻,发墨极佳;还有一串蜜蜡朝珠,色泽饱满,纹路清晰。这三样东西既有格调又不失价值,花了他整整一百多两银子,莫罗却觉得物超所值。
提着包装精致的礼盒,莫罗径直朝和珅府上走去。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街面上的灯笼陆续亮起,映得石板路泛着暖黄的光。他心里也打着鼓——和珅在銮仪卫当差,寻常时候要么在宫中当值,要么随驾出行,这个时辰在家的可能性不大,此次前来,多半是碰运气。可他没想到,刚走到和珅府那座不算张扬的朱漆门前,就见一个身着宝蓝色暗纹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快步朝门口走来,那锦袍虽是家常样式,布料却颇为考究,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眼神精明,正是刚从宫中当差回来、换下制服的和珅。
和珅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莫罗,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快步走上前,拍了拍莫罗的肩膀:“莫兄!真是稀客啊!你怎么会在此处?”他这一声“莫兄”喊得亲昵,从这语气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二人是亲兄弟。莫罗心中一喜,没想到竟这般凑巧,连忙拱手笑道:“和兄,冒昧前来,还望海涵。莫某在京城没什么熟人,算来算去,也就和兄你这么一位投缘的好友。此次从满洲里办差回京,惦记着许久未见和兄,心里实在挂念,便不请自来了,还望和兄莫要见怪。”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抬高了和珅,又表露出了亲近之意。和珅听了果然十分受用,连忙摆手道:“莫兄哪里的话!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他说着便热情地侧身相让,“快,里边请!咱们兄弟俩好久没见了,今日定要好好喝几杯,好好聊聊!”莫罗笑着应喏,提着礼盒,跟在和珅身后,大步走进了和府大门。门内的庭院虽不算阔绰,却打理得井井有条,透着一股清雅之气,与和珅日后的奢华府邸截然不同,正是他尚未发迹时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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