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尘汉月：乱世歌行
第十七卷?第一章 残叶寻根脉 旧艺见初心
巴黎国际文化节落幕半月后，青格勒敖包山的陈列馆迎来了一场特殊的 “整理工作”—— 周明在翻修周老栓留下的旧木箱时，从箱底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叠泛黄的羊皮手札残页。残页边缘被虫蛀得斑驳，字迹却依旧清晰，上面用毛笔与蒙文交替记录着清末的片段往事，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混编技艺未被知晓的历史脉络。
“这页写的是太爷爷年轻时在山西平遥学竹编的事！” 周明捧着残页，激动地招呼周师傅与库尔曼过来。残页上，周老栓用娟秀的小楷写道：“光绪十七年秋，师从平遥竹编匠李老根，首学‘劈丝三法’。师言：‘竹丝要见骨，细而不脆，柔而不折，方是晋商竹编的魂。’某日练劈丝至深夜，指腹磨出血泡，师取草木灰敷之，叹：‘匠人手上的疤，都是手艺的印。’”
这段文字勾起了周师傅的回忆。他从里屋取出一个陈旧的竹编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把刀刃磨损的竹刀：“这就是李老根传给你太爷爷的工具。你太爷爷常说，李老根有个规矩，徒弟劈出的竹丝，要能穿过针眼才算出师。有年冬天，你太爷爷为了练这手艺，在冰冷的竹篾堆里坐了整月，手脚都生了冻疮。” 周明凑近竹刀，发现刀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 “李” 字，于残页里 “李老根” 的名字正好对应。
库尔曼接过另一张残页，目光落在蒙文记录的段落上。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字迹，缓缓翻译：“这写的是巴特尔的祖父 —— 草原羊毛匠人帖木格的故事。光绪二十年，帖木格随商队去归化城（今呼和浩特），见汉人用苏木染布，便想着用草原的植物染羊毛。他试着用蓝刺头与茜草煮染，染出的羊毛色如晴空，牧民们都来求他染制羊毛毡。有次大雪封山，他为了给待产的牧民妻子染羊毛做襁褓，冒雪去山里采蓝刺头，回来时冻得差点失去知觉。”
“这和我爷爷巴图讲的故事一模一样！” 库尔曼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爷爷说，帖木格染羊毛有个诀窍，要在染液里加一勺羊乳，这样羊毛既柔软又固色。后来这法子传给了巴特尔，巴特尔又教给了我 —— 原来这‘胡汉青’染色法，早在清末就有了！” 他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小陶瓮，瓮身上刻着蒙文 “帖木格”，“这就是帖木格当年用的染瓮，现在还能用来染羊毛呢。”
随着残页一张张被整理，一条跨越晋商商道与草原牧路的 “混编溯源暗线” 渐渐清晰。其中一张残页，记录了周老栓与帖木格的第一次相遇 —— 光绪二十三年，周老栓随晋商商队走草原商道，途经苏赫巴鲁苏木时，商队的竹编货箱被沙暴吹翻，竹篾散了一地。恰逢帖木格路过，见周老栓急得满头大汗，便叫来牧民帮忙捡拾。“帖木格见我捡竹篾时小心翼翼，便问：‘这细竹丝能做什么？’我答：‘编盒、编篮，能装东西，还能赏玩。’他笑着递来一缕青色羊毛：‘这羊毛能保暖，若与竹丝混编，会不会又结实又暖和？’”
“原来太爷爷与巴特尔家族的缘分，从帖木格那时就开始了！” 周明恍然大悟。库尔曼也补充道：“我爷爷说，帖木格后来常和牧民说，汉人有巧思，能把竹丝劈得比头发细；咱们有草原的羊毛，能染出天地的颜色，若是能合在一起，定是好手艺。可惜那时商道上的人多是买卖货物，少有人想着把技艺融在一起，直到你太爷爷与巴特尔相遇，才圆了帖木格的念想。”
最令人惊喜的是一张记录 “跨材料尝试” 的残页。周老栓在上面画了一个简易的经筒草图，旁边批注：“光绪二十五年，在归化城见蒙古人用羊毛编挂毯，忽生一想法：若用竹丝做经筒骨架，羊毛做表面纹样，岂不是又能装东西，又有草原的样子？试编第一个小经筒时，竹丝总与羊毛缠在一起，拆了又编，编了又拆，耗时三日才成。送给路过的蒙古商队，他们说：‘这是汉地的竹，草原的毛，合在一起就是一家人。’”
“这就是最早的混编经筒雏形啊！” 周师傅看着草图，眼眶湿润，“你太爷爷从未和我说起过这段尝试，原来他在遇见巴特尔之前，就已经在琢磨混编技艺了。这残页里的故事，比咱们知道的，早了整整五年。” 他小心地将残页与草图叠放在一起，仿佛在与百年前的周老栓对话。
整理完残页的那天傍晚，周明、周师傅、库尔曼带着羊皮手札，来到胡杨林的石龛旁。夕阳下，百年经筒在石龛里泛着温润的光，与残页上的文字、旧竹刀、老染瓮相映成趣。周明将残页的内容逐一拍照，上传到 “世界混编文化数据库”，还特意开设了 “历史溯源” 专栏，让全球传承人都能看到混编技艺的起源故事。
“这些残页就像一条暗线，把晋商竹编、草原羊毛工艺、跨国商道的故事都串了起来，” 库尔曼望着石龛里的经筒，轻声说，“以前咱们只知道经筒是你太爷爷与巴特尔编的，现在才明白，这手艺的根，早在他们之前就扎下了 —— 是一代代匠人的念想，才让混编技艺有了今天的样子。”
周师傅握着那把旧竹刀，轻轻放在石龛旁：“李老根、帖木格、你太爷爷、巴特尔，还有咱们，都是这条传承线上的人。现在孩子们把混编文化传到了全球，其实是把这些老匠人的心愿，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夕阳渐渐沉入草原，胡杨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周明看着残页上 “匠人手上的疤，都是手艺的印” 这句话，忽然想起自己初学劈竹丝时磨出的水泡，想起林晓雨编经筒时手指被扎破的伤口，想起阿木古郎染羊毛时溅满染料的衣服 —— 原来百年前匠人的坚守，早已化作如今传承人的日常。
他小心翼翼地将羊皮手札残页收入特制的木盒，打算下次全球青少年创作营时，带往非洲，让孩子们在编织 “草原与雨林的对话” 挂毯时，也能知道混编技艺背后，那些跨越百年的初心故事。而那条由残页串联起的暗线，也将继续延伸，把过去与未来、本土与全球，紧紧编织在混编文化的长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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