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高瘦弟子的手即将抓住柳小芽手腕的刹那——
“住手!”
一个清冷、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初春化雪的溪流,清晰地响起在寂静的花丛旁。
一道身着素雅青色道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数步之外。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清辉。正是苏弥!她秀眉微蹙,清澈的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柳小芽和脸色骤变的高瘦弟子,最后落在那弟子袖口的扭曲藤蔓标记上,眼神平静无波,却让那高瘦弟子瞬间如坠冰窟,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
“苏…苏师姐!”高瘦弟子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我…我就是跟柳师妹开个玩笑…”
“玩笑?”苏弥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苦藤让你来开的玩笑?强收贡献,翻倍勒索,胁迫女弟子陪酒?这玩笑,百草院开不起。”
她缓步上前,走到柳小芽身边,轻轻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一股柔和的、带着安抚力量的翠绿色生机光晕悄然渡入,让柳小芽惊恐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
“苏师姐…我…”柳小芽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没事了。”苏弥温声道,目光转向那高瘦弟子,语气转冷:“回去告诉苦藤。百草园是清修之地,不是他藤蛇会盘剥同门、作威作福的猎场。再让我发现他的人在这里生事,或者以任何形式胁迫、盘剥园内弟子,我会亲自去‘藤窟’找他谈谈草木枯荣的道理。”
“是…是!苏师姐!我一定把话带到!”高瘦弟子额头冷汗涔涔,连声应诺,再不敢看柳小芽一眼,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消失在花丛小径深处。
苏弥这才低头,看向柳小芽:“怎么回事?这个月任务这么少?”
柳小芽抽噎着,断断续续将苦藤手下如何联合排挤她,抢走大部分简单庶务任务,又强行提高“份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弥静静听完,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她沉吟片刻,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枚青翠欲滴的叶片状玉符,递给柳小芽:“拿着这个。明天去百草园内圃‘听雨轩’找李管事。他会安排你负责照料‘清心竹’圃,任务清闲,贡献稳定,无人敢扰。若再有人为难你,捏碎玉符,我自会知晓。”
“清心竹圃?!”柳小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那是百草园内圃中环境最好、灵气最充沛的区域之一,任务轻松贡献却高,向来是核心弟子才有资格接触的!她颤抖着接过那枚温润的叶片玉符,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次是感激:“谢谢!谢谢苏师姐!呜呜……”
“好了,别哭了。回去好好休息。”苏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目光柔和。
柳小芽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苏弥站在原地,月光勾勒出她清丽温婉的侧影。她并未立刻离去,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陈默所在的乙七药圃方向,尤其是在棚屋前那片空地停留了一瞬。刚才柳小芽的哭喊和争执爆发时,她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凝聚的精神力波动从那个方向一闪而逝,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愠怒和冰冷的审视。那波动虽然微弱,但其精纯度和瞬间的凝聚感,远超寻常引气、凝元弟子所能企及。
“丁亥七…陈默…”苏弥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看守药圃,磐石诀的气息沉稳厚重,现在又展现出如此凝练的精神力…这个被墨师叔特殊安排、身上带着大秘密的新人,果然不简单。她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随即收敛,目光投向药圃中那些静待绽放的月见草。
她并未走向陈默的棚屋,而是如同月下精灵般,轻盈地步入乙七药圃。她的脚步落在湿润的泥土上,无声无息。素手轻拂,指尖流淌出柔和的翠绿色光点,如同萤火,飘向每一株月见草。光点融入叶片、根茎,带来勃勃生机,滋养着花苞,也无声地驱散了西北角那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噬灵蚜死亡气息和土壤被翻动过的痕迹。
她的动作优雅而高效,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维护珍贵的藏品。片刻之后,整片药圃的月见草似乎都精神了几分,叶片更加舒展,花苞也似乎更饱满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苏弥才缓步走出药圃。经过棚屋时,她脚步微顿,并未转头,清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静坐的陈默耳中:
“月见草子夜花开,汲取月华最是纯净。花开刹那,其根须会本能地汲取地脉深处游离的星屑微尘以固本。此时若以灵觉感知其根系灵气流转,对稳固心神、锤炼意念或有微末助益。看守用心,记录详实,不错。”
话音落下,青影微晃,苏弥已消失在月光笼罩的花木小径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棚屋内,陈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流转。苏弥最后那番话,看似寻常指点,却字字珠玑!月见草根须汲取“星屑微尘”?这绝非《问道初解》基础图谱上会记载的细节!更关键的是,“星屑微尘”这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
星屑微尘…地脉深处…游离…
丹田深处,那被星光符文锁死的沉寂混沌,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这一次,并非被同源气息吸引,而是仿佛被这个词汇本身所蕴含的某种“概念”所触动!
与此同时,他怀中紧贴胸口的玉佩——玄元鉴碎片,也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一股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感知的、带着渴望与吞噬意念的波动,一闪即逝!
“星屑微尘…地脉深处…”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猛地想起之前在那通往深处的古老拱门前感应到的同源气息!难道…那气息的来源,并非拱门之后的某个具体所在,而是……弥散、沉淀在星枢院地脉深处、如同尘埃般无处不在的……玄元鉴核心崩碎后残留的“星屑微尘”?这些微尘被月见草这类特殊灵植的根须本能汲取?而自己的玉佩和混沌灵根,也对这种同源“微尘”有着本能的感应与渴求?!
这个推测如同惊雷,让他豁然开朗!难怪气息微弱、飘渺不定!它们早已融入了这片大地,成为了星枢院地脉能量的一部分!如同盐溶于海!这也能解释为何玉佩和混沌会有反应,却无法准确定位源头!
苏弥的指点,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
陈默望向药圃中那些静待子夜、含苞待放的银色花簇,眼神变得无比灼热。子夜花开,根汲星尘!这或许就是他无需冒险深入、便能接触甚至…尝试引动那同源“星屑微尘”的绝佳机会!一个隐藏在寻常看守任务之下的、天大的机缘!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越是接近秘密,越需谨慎!他重新闭上双眼,磐石诀真元缓缓流转,灵台保持空明。《灵犀指要》的精神力凝聚法门再次运转,这一次,他将全部意念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缓缓沉入脚下的大地,耐心地等待着子夜降临,等待着花开刹那,等待着那地脉深处星尘微光的浮现!
子夜。
万籁俱寂,百草园深处笼罩在清冷的月华之下,仿佛铺开了一卷流淌着银霜的画卷。乙字七号药圃内,一簇簇月见草顶端紧裹的银色花苞,如同听到了无声的召唤,在月华最盛的那一刻,悄然舒展。
无声无息,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韵在空气中弥漫。
花瓣纤细如羽,薄如蝉翼,在月光下完全绽开,呈现出一种纯净到极致的银白,花蕊中心一点淡金色的光芒微微闪烁,如同凝结的星屑。霎时间,一股清冷、纯净、带着洗涤神魂般力量的月华精气,伴随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引动星辰共鸣的馨香,弥漫开来,充盈了整个药圃。
花开刹那!
早已将《灵犀指要》运转到极致、意念高度凝聚如丝的陈默,在花苞舒展的同一瞬间,便将全部心神沉入脚下的大地!他的精神力不再外放感知植株,而是如同最精密的钻探器,沿着最近一株月见草那深入土壤的根须,无视泥土的阻隔,向着更深、更幽暗的地脉深处急速“沉”去!
精神力视野中,黑暗的地底世界并非死寂。无数道或粗或细、散发着土黄色、深褐色、淡青色等各色微光的能量流线纵横交错,那是大地的脉络,是土行灵气的河流。而在这些相对“明亮”的流线之间,在更深、更难以触及的岩层缝隙里,陈默“看”到了!
无数比尘埃还要细微亿万倍的、闪烁着极其微弱暗金色泽的光点!它们如同宇宙诞生之初散落的星尘,又如同古老神只崩解后遗落的碎屑,无声地悬浮、沉淀、随着地脉能量的微弱潮汐缓缓流淌。它们的光芒如此黯淡,气息如此微弱、如此分散,若非陈默意念凝聚到极致,又有着玉佩和混沌灵根对同源气息的本能指引,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就是“星屑微尘”!玄元鉴核心崩碎后,历经万载岁月,彻底融入星枢院地脉最深处的本源残留!它们早已失去了“碎片”的形态,化作了这片大地最基础、最细微的能量粒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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