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广场人声鼎沸,充满了食物香气、汗水气息、酒香和一种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这是属于磐石之垒的狂欢,是属于坚韧生存者的庆典!
陈默站在广场边缘,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眼前这喧嚣、热烈、充满了烟火气的场景,与他之前经历的杀戮、逃亡、冰冷的阴谋和沉重的责任,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熔心匕首沉甸甸地别在腰间新制的皮鞘里,似乎也因为这温暖的氛围而收敛了锋芒。
“陈默大哥!快来!”阿穆已经融入了人群,她端着一大木盘刚刚切下来的、滋滋冒油的烤肉和几块烤得金黄喷香的块茎,还有两杯冒着气泡的青藤酿,费力地挤了回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星辰。“快尝尝!砺骨日的烤肉可是加了秘制香料的!还有这青藤酿,是部落里一年才能喝到几次的好东西呢!”
陈默接过木盘和木杯。烤肉入口,果然比之前吃过的更加美味,香料的味道层次更加丰富,肉质也更加鲜嫩多汁,带着一种庆典特有的豪迈滋味。青藤酿入口清冽微甜,带着奇异的果香,后劲却带着一丝灼热,顺着喉咙滑下,暖洋洋的,驱散着身体的疲惫。
“怎么样?好吃吧?”阿穆期待地看着他,自己也咬了一大口烤肉,满足地眯起眼。
“嗯,很好吃。”陈默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尽情角力、大口吃肉、开怀畅饮的部落族人。他们的笑容是那样纯粹而热烈,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和对生存的庆祝。这强烈的感染力,让他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又松弛了几分。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的篝火旁,传来一阵低沉而有力的鼓点声。咚!咚!咚!如同大地的心跳,瞬间压过了场中的喧嚣。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石垣长老拄着木杖,在几名手持巨大骨号角的战士簇拥下,走到了篝火最明亮的地方。他换上了一身相对正式的、绣着古老山峦与锁链纹饰的麻布长袍,神情肃穆而庄严。
鼓点停止,号角声响起!苍凉、浑厚、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在巨大的穹顶空间内回荡,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力量,瞬间让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喧闹,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和酒碗,目光崇敬地望向篝火旁的石垣长老。
“磐石的子孙们!”石垣长老苍老却异常洪亮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砺骨之日,薪火永传!”
“吼——!”数百名族人齐声应和,声浪如潮,充满了力量与信念。
“今夜,火燃于斯,祭我先祖!念其披荆斩棘,以血肉开前路,以筋骨铸家园!其魂不朽,其志永存!”石垣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厚重感。
随着他的话语,几名战士抬着一个巨大的、由整块黑石雕琢而成的古朴祭盘,恭敬地放置在篝火前。祭盘上,堆放着最肥美的烤肉、最饱满的果实、最清冽的青藤酿,还有…几块取自强大荒兽身上、象征着力量与勇气的骸骨。
石垣长老亲自将一坛青藤酿缓缓洒在祭盘前的地面上,酒液渗入黑色的岩石。他带领着所有族人,向着篝火和祭盘的方向,深深地躬身行礼。整个广场,落针可闻,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号角悠长的余韵在回荡。
庄严肃穆的祭祀氛围,笼罩了每一个人。
陈默也随着人群躬身。他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沉凝厚重的精神力量,在这庄重的仪式中,从每一个磐石族人的身上升起,汇聚到那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那不仅仅是祭祀先祖的哀思,更是一种对生存意志的礼赞,对部落传承的坚定信念!这股精神力量纯粹而强大,如同脚下的大地般不可动摇。
祭祀礼毕,鼓点再次响起!这一次,节奏变得激昂、热烈、充满了生命的律动!
“砺骨!”石垣长老振臂高呼!
“砺骨!砺骨!砺骨!”全场沸腾!压抑的热情如同火山般爆发!
角力场中,汉子们的吼声更加狂野!石锁被抛得更高!一群少年在广场边缘的空地上,开始演练起最基础的“撼地桩”和“开山劲”,动作虽然稚嫩,眼神却无比认真,汗水在篝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妇女们重新忙碌起来,将更多的美食美酒送到族人手中。欢笑声、碰杯声、助威声再次响彻广场!
阿穆拉着陈默,兴奋地挤向角力场边缘。“陈默大哥,快看!那是石猛大哥!他是我们部落年轻一辈里力气最大的!还有那个,是石林,他投石锁可准了!”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小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陈默看着场中那些尽情挥洒汗水、展现力量的族人,看着他们眼中纯粹而热烈的光芒,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生命力与喜悦。他腰间,“熔心”匕首似乎也因为这热血沸腾的氛围而微微发烫。
这就是大荒!这就是磐石之垒!不仅仅是熔炉与锻造,不仅仅是战斗与生存,它还有如此浓烈、如此鲜活、如此令人心潮澎湃的庆典与传承!它用最原始的方式,诠释着生命最本真的坚韧与欢愉。
在这砺骨之日的篝火旁,在烤肉与美酒的香气中,在震天的号角与激昂的鼓点里,陈默感觉自己那颗在血与火中磨砺得冰冷坚硬的心,正被一种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缓缓地浸润、软化。一种名为“归属”的种子,悄然在这片熔岩与磐石构筑的堡垒中,开始萌发。
他拿起阿穆递过来的、重新斟满的青藤酿,对着篝火,对着这片充满生命力的土地,对着身边笑容灿烂如熔晶花的少女,仰头,一饮而尽。清冽与灼热交织的液体滑入喉中,点燃了胸中久违的豪情。
平静的时光,如同地心熔岩般炽热而深沉,继续流淌。而属于陈默的,在这片大荒土地上扎根的故事,正伴随着砺骨之日的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前路未知的黑暗。
砺骨之夜的篝火余烬尚未完全冷却,空气中残留的烤肉香、青藤酿的微醺气息,以及那沉凝厚重的集体意志,仿佛给磐石之垒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坚韧的光泽。喧嚣褪去后的堡垒,并未陷入沉寂,而是以一种更加日常、更加蓬勃的方式苏醒。
陈默是在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中醒来的。不同于清晨撼地桩的沉闷震荡,这声音更密集、更富有节奏感,如同雨打芭蕉,又似玉珠落盘。推开心泉殿那扇镶嵌着云母片的石窗,晨光熹微,带着熔洞特有的干燥暖意。
视线向下,堡垒中央的演武场已不再是战士的专属。此刻,场地上聚集了不少部落的妇女和老人们。她们身前铺展着一捆捆深褐色、带着天然螺旋纹理的坚韧藤蔓——正是制作岩藤布的原料,火岩藤。她们手持着特制的、前端包裹着坚硬燧石片的木槌,正一下下、富有韵律地捶打着藤蔓的表皮。
“梆!梆!梆!”
木槌起落,力道均匀。随着捶打,火岩藤坚韧粗糙的表皮被砸裂、剥离,露出内部更加柔软、洁白、富有光泽的纤维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草木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矿物气息。妇女们一边劳作,一边低声交谈,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老人则在一旁,用布满老茧的手,灵巧地将剥离出来的洁白纤维梳理整齐,卷成线团。阳光和熔洞的微光交织,洒在她们身上,构成一幅宁静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
“陈默大哥,你醒啦!”阿穆清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正蹲在一个老妇人身边帮忙梳理纤维,看到陈默探出头,立刻笑着挥手。她今天换了一身更加利落的短打扮,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皮绳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格外精神。
陈默点点头,洗漱一番,换上了阿穆为他准备的岩藤布劲装,感受着布料坚韧而舒适的触感,走下了心泉殿。
“这是在处理火岩藤?”陈默走到阿穆身边,看着她们熟练的动作。
“是呀!”阿穆拿起一根刚被捶打过的藤蔓,指着露出的洁白纤维,“火岩藤长在熔洞峭壁上,表皮又厚又韧,还带着火毒刺,不处理好可没法用。石花婶婶她们是部落里捶藤、纺线的好手!你看,这样捶打过后,纤维就软了,也干净了,再经过浸泡、纺线,最后才能织成布呢!”她语气里满是自豪。
“很精细的工艺。”陈默由衷道。从采集危险的藤蔓,到捶打剥离、梳理纺线,再到最后的织造,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族人的智慧和辛劳。
“陈默大哥,你今天有空吗?”阿穆放下手中的藤蔓,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昨天岩锤爷爷那里太热了,都没好好带你看看堡垒里其他地方。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看‘藤影崖’好不好?那里可以看到堡垒外面呢!而且,现在是火岩藤开花的季节,可漂亮了!”
藤影崖?堡垒之外?陈默心中一动。自从来到磐石之垒,他一直身处这巨大的地下堡垒之中,虽然感受到了它的宏伟和生机,但对外界的大荒,除了初到时那片荒漠,依旧知之甚少。
“好。”陈默应道。
阿穆顿时笑靥如花,跟石花婶婶打了声招呼,便雀跃地领着陈默,沿着堡垒内壁另一条盘旋向上的狭窄石阶走去。这条石阶更加陡峭隐蔽,显然是通往堡垒更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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