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星璇盟，并没有陷入预想中的哀伤与沉寂。相反，一种极其诡异且亢奋的气氛，正在这片古老的修真圣地上蔓延。
夜幕降临，但星璇盟的主峰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点亮柔和的照明灵石。
“滋滋——”
伴随着一阵电流过载的刺耳声响，一道巨大的、刺目的粉紫色光柱冲天而起，直接刺破了厚重的云层。
紧接着，整座悬空主峰仿佛苏醒的巨兽，无数条早已埋设好的光导纤维管道同时亮起。
原本古朴肃穆的“问道大殿”，此刻被流动的霓虹灯带勾勒出了狰狞的轮廓。飞檐斗拱之上，不再是瑞兽雕像，而是投影出了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全息数据环。
而在大殿的正上方，那块传承了三千年的“星璇盟”金字牌匾旁，赫然多了一块闪烁着故障艺术风格的巨大光屏，上面滚动播放着一行行红色的楷体大字：
【星璇重工 · 诚招炼器师（需懂电路基础）】
【全人类补完计划 · 第一期改造即将启动】
【不仅修仙，更修未来！加入我们，哪怕断手也能再战五百年！】
这一幕，如果让创立星璇盟的祖师爷看到，恐怕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但在李啸看来，这才是艺术。
“这才是真正的‘光污染’啊。”李啸站在主峰的一处悬崖边，双手抱胸，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有点夜之城的味道。”
他身上穿着一件特制的黑色风衣，风衣的内衬里密布着金色的灵力回路，左眼的机械义眼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站在他身后的曾璇，此刻正捧着一块战术平板（其实是一块改装过的玉简），满脸纠结。
“盟主……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太招摇了？”曾璇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把原本仙气飘飘的云海照成了迪厅现场，只觉得眼睛疼，“而且，这耗电量也太恐怖了吧？刚才为了点亮那个‘诚招’广告牌，直接抽干了两座聚灵阵的储备！”
“招摇？”李啸转过身，机械义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曾璇，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黑暗森林般的宇宙里，低调往往意味着你是弱者。只有把你的獠牙、你的肌肉，甚至你的疯狂都展示出来，敌人才会在这片森林里绕着你走。”
他指了指头顶那片漆黑的星空。
“收割者并没有走远。它们只是被打疼了，暂时缩回去了。下一次它们回来，就不会是这种小打小闹了。我们需要在它们回来之前，让这片废墟变成一座钢铁堡垒。”
“可是……”曾璇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李啸打断了她，语气变得严肃，“赤九渊那边怎么样了？我让他去拆解那艘收割者旗舰的反应堆，他弄好了吗？”
提到这个，曾璇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赤长老……他快疯了。”
……
星璇盟后山，原本是一片清幽的竹林，是历代长老闭关悟道的地方。
但现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露天拆解厂。
那艘长达万米的收割者旗舰残骸，就像是一具远古巨兽的尸体，横亘在山谷之中。数百名炼器堂的弟子，正像蚂蚁一样趴在战舰的各个部位，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叮叮当当地敲打着。
但气氛并不和谐。
“混账！混账东西！”
一声怒吼从战舰腹部的一个破洞里传出来。
只见赤九渊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手里举着一根粗大的，还在冒着电火花的线缆，气得胡子都在抖。
“这就是个死局！死局！”赤九渊对着旁边几个同样满脸黑灰的弟子咆哮，“这玩意的结构根本不符合‘五行相生’的原理！这里！你们看这里！火属性的能量回路旁边竟然紧贴着水属性的冷却管！按照炼器法则，这早就应该炸炉了！可它为什么能转？为什么？！”
对于一位钻研了一辈子传统炼器术的大宗师来说，收割者的科技就像是一本全是错别字但却又能读通顺的天书，每看一眼都在挑战他的世界观。
“长老，那咱们……还拆吗？”一名弟子小心翼翼地问。
“拆个屁！”赤九渊把线缆狠狠摔在地上，“这东西里面的‘器灵’（人工智能）太狡猾了！老夫刚才只是试着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它的核心阵法，结果它直接给了老夫一记精神冲击！还骂老夫是……是……”
赤九渊脸憋得通红，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个残留的舰载AI用一种极其鄙视的电子音骂他是：“低熵体土着，智商甚至不如一块未格式化的硬盘。”
这对心高气傲的赤九渊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在这时，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传来。
那是金属靴底踩在岩石上的声音，沉重，有力。
“怎么？这就放弃了？”李啸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穿过嘈杂的拆解声，清晰地传到赤九渊耳中。
赤九渊一抬头，看到李啸正带着曾璇走过来。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盟主，这活儿老夫干不了。这不是炼器，这是在亵渎天道！这东西里面没有灵性，只有冰冷的算计和逻辑，充满了杀戮的恶意。拆了它，会坏了弟子的道心！”
李啸走到那根被摔在地上的线缆旁，弯腰捡了起来。
他伸出那只金属左手，指尖突然弹出一根细小的探针，直接刺入了线缆的断口。
【检测到高能传输介质。材质分析：超导灵金合金。】
【正在尝试桥接……】
只见李啸的手臂上亮起一圈蓝光，那根原本死气沉沉的线缆突然“嗡”的一声亮了起来，里面流淌的能量变得温顺无比。
“道心？”李啸看着赤九渊，眼神平静，“赤长老，你所谓的道心，是指在敌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还能闭着眼睛念经吗？”
赤九渊语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看看这个。”李啸指了指身后的战舰残骸，“这艘船，能以十倍光速进行曲率航行。它的主炮，一发就能蒸发半个东域。而你们引以为傲的极品飞剑，连它的外壳涂层都刮不花。”
“你觉得这是亵渎天道？不，这就是天道。天道无情，优胜劣汰。这艘船代表的就是更高的效率、更强的力量。如果我们不学，不去理解它，那我们就活该被淘汰。”
李啸走到赤九渊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赤长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这些机械、电路、代码都是奇技淫巧，不如自身的修为来得实在。但你要明白，时代变了。”
“从今天起，我要你忘掉什么五行相生，忘掉什么阴阳调和。”
李啸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那是他整理出来的《基础物理与灵能工程学入门》，直接塞进了赤九渊的手里。
“去学这个。学不会，就别当炼器堂长老了，去扫厕所吧。”
赤九渊捧着那枚玉简，手都在颤抖。他神识一扫，顿时觉得脑仁疼。什么“欧姆定律在灵力回路中的变种应用”、什么“量子隧穿效应与瞬移术的异同”……这都是什么鬼画符？！
“盟主，这……这也太强人所难了！”赤九渊悲愤欲绝。
“艾娃。”李啸根本没理他的抱怨，直接呼叫了随身系统。
“在呢，老板。”艾娃那空灵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同时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全息小精灵投影出现在李啸肩膀上。
“接管这片区域的指挥权。把这艘战舰的3d拆解图纸投射到每一个弟子的视网膜上。哪里该切，哪里该撬，用什么力度，精确到微米，一步步教他们。”
“收到！这就开启‘傻瓜式教学模式’。”
下一秒，在场所有的炼器弟子脑海中都弹出了一个界面。
原本复杂无比的战舰结构，瞬间被分解成了无数个亮着不同颜色的模块。每一个螺丝、每一根管线上都浮现出了操作提示。
【步骤1：使用三号熔切符，切断A-7区红色管线。注意：保持切口平整。】
【步骤2：逆时针旋转b-9阀门三圈半。】
这种感觉，就像是玩游戏有了通关攻略。
弟子们原本迷茫的眼神瞬间亮了。不用思考原理，只需要照做就行？这太简单了！
“叮叮当当——”
拆解工作的效率瞬间提升了十倍。原本让赤九渊束手无策的“死局”，在数据的引导下，像剥洋葱一样被一层层剥开。
赤九渊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这……这也可以？”
李啸拍了拍赤九渊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赤长老，承认吧。有时候，脑子是个好东西，但如果有一个超级大脑替你思考，那就是更好的东西。”
“对了，”李啸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战舰残骸的一角，那里堆放着几台依然完好的收割者机甲，“那几台‘猎杀者’机甲别拆了。留着。我有大用。”
“您要……干什么？”赤九渊有种不祥的预感。
“做个实验。”李啸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光芒，“我想看看，如果是我们的修士穿上这种机甲，能不能把它变成‘法天象地’的青春版。”
“我要组建一支军队。一支不需要修炼几百年，只需要三个月训练就能屠神的……机械化修真军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古不言（此时是一台插在土里的显示器形态）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惊叹号。
“老板！有个坏消息，或者说……是个奇怪的消息。”
“说。”
“刚刚在清理战场的时候，我们在废墟下面发现了一个幸存者。”古不言的声音带着一丝古怪，“准确地说，是一个只有一半的幸存者。”
李啸眉头一皱：“一半？”
“对。外门弟子，叫王铁柱。他在爆炸中失去了双腿和左臂，半个身子都被烧焦了。但他……拒绝服用‘回春丹’续命。”
“为什么？”曾璇忍不住问道，“想死吗？”
“不。”古不言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疯狂的笑脸表情，“他说……他听到了刚才广播里的那句话。”
“哪句？”
“‘哪怕断手也能再战五百年’。”
李啸闻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变成了一声大笑。
“好！好得很！把他带到我的实验室来！”
“看来，我们的第一个志愿者，自己送上门了。”
……
夜深了。
星璇盟主峰的霓虹灯依然在闪烁，将这片古老的山脉染成了一片迷幻的赛博空间。
而在那座新建的、充满金属风格的实验室里，一场即将颠覆整个修真界伦理与认知的改造手术，正在悄然准备中。
这不仅仅是一次手术。
这是对“人”这个定义的重新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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