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油污与水流声中,滑入了李薇来到这个异世的第一个月末。
餐馆的生意有了些微妙的起伏。附近新开了一家装潢亮堂的“快餐店”,抢走了一些图快图便宜的散客。张嫂这几日眉头锁得更紧,算盘珠子(她依旧用着一个老旧的木质算盘)拨得噼啪响,嘴里不时嘟囔着“成本”、“流水”这些李薇半懂不懂的词。
这日晚市过后,张嫂对着账本唉声叹气。帮厨大妈和两个服务员凑在角落小声分着今天客人没动过、但已不能再售的剩菜,这是他们默认的“福利”。李薇则默默擦拭着最后一摞消毒好的碗碟,耳朵却捕捉着张嫂的自言自语。
“……见鬼了,这猪肉价怎么又涨了?青菜也不便宜……这月水电费单子还没来,来了又得肉疼……”张嫂烦躁地合上账本,“老王那边送的调料,是不是也比上个月贵了?”
负责采买的帮厨大妈王婶抬起头,含糊道:“是涨了点,现在啥不涨啊……”
李薇放下抹布,走到堆放食材的角落。这里有一个小本子,记录着每日粗略的进货数量和种类,字迹歪斜,多是王婶凭记忆写的。李薇因为要清洗盛放食材的筐篓容器,时常会留意这些。
她拿起那个本子,仔细看着。她认识的现代汉字还不多,但数字和一些简单的货品名称已能辨认。
“东家,”她走到柜台前,声音依旧不大,但带着一丝迟疑的肯定,“这‘青菜’,昨日进了五十斤,前日,六十斤。但……晚市后,扔掉的,烂掉的,很多。”
她伸手指着后门那个专门放厨余垃圾的桶。“我看过,几乎每天,都小半桶。”
张嫂一愣,抬头看她:“你说这个干嘛?天气热,烂点叶子不是很正常?”
李薇摇了摇头,她想起在尚书府,即便是下人房,各季蔬菜的用度、储存都有定例,管事的婆子们精打细算,绝不敢如此浪费。她不懂得“毛利率”、“损耗率”这些现代词汇,但她懂得最基本的“入”与“出”。
“王婶记账,”她指着本子上模糊的数字,“‘猪肉’,写八十斤,但我洗筐时,掂量着,不像有那么多。装‘调料’的袋子,大小好像,也不总一样。”
王婶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站起来:“李薇!你什么意思?你一个洗碗的,懂什么采买?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薇没有退缩,只是看着张嫂。她并非想得罪谁,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样模糊的账目和明显的浪费,对这家收留了她的、并不宽裕的餐馆不好。
张嫂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经营这小餐馆多年,不是傻子。有些事,不是不知道,只是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被李薇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干活的小丫头直接点破,还是在这种生意下滑的节骨眼上,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她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深深看了王婶一眼,又看向李薇:“你继续说。”
李薇抿了抿唇,继续用她有限的词汇和手势表达:“还有……客人点的‘鱼’,活的,和端出去的,有时候,大小差很多。小的,客人不说,但……可能不会再来了。”
她回忆起几次听到客人的低声抱怨,关于菜量,关于食材新鲜度。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别无长处,唯有观察入微这一点,似乎还能派上用场。
张嫂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算盘。餐馆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冰箱的嗡嗡声。
第二天,张嫂亲自去了菜市场。回来后,她没说什么,但脸色很不好看。下午,她把李薇叫到跟前,丢给她一个新的、格子更细密的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
“以后,进货的车来了,你去看着点货,把数量、价钱,都记下来。字会写吗?”张嫂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李薇拿起笔,这种不用蘸墨就能书写的“硬笔”她还在适应。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些字,不会。”
“不会的画圈!问我!”张嫂不耐烦地摆手,“还有,后厨那些扔掉的菜叶子、剩饭剩菜,你也大概估个数,记下来。”
王婶在一旁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说什么。
李薇握紧了那本笔记本和笔,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并非她熟悉的管家权,而是一种更具体、更琐碎的活计。但某种意义上,这比她过去在深闺中学的琴棋书画,更贴近真实的“生计”。
她开始履行这项新的“职责”。点数时一丝不苟,记录时虽然字迹稚嫩,偶尔需要画圈代替,但数目清晰。她甚至凭着在尚书府耳濡目染的、对物品质量的直觉,开始简单分辨蔬菜的新鲜程度,肉类的好坏。
她不懂现代经济原理,但她懂得“粒粒皆辛苦”,懂得“积少成多”,更懂得,账目清晰,才能避免宵小之辈中饱私囊。这是最朴素的管家智慧,在此刻,却显露出了意想不到的锋芒。
张嫂看着那日渐清晰、条理分明的记录本,再对比王婶之前那本糊涂账,脸色变幻不定。她第一次真正开始正视这个来历不明、穿着古怪、却意外有着一颗“算盘心”的丫头。
而李薇,则在油污碗碟之外,找到了另一个立足点。虽然微小,却让她感觉自己与这个异世的连接,又紧密了一分。她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幸存者,她开始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和参与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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