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残樱刀泣
神户港废弃仓库区的雨,带着铁锈和海水腐败的腥气,砸在生锈的集装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莉娅背靠冰冷的金属箱壁,雨水顺着她束紧的黑发流下,滑过紧抿的嘴角,尝起来是咸涩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这让她瞬间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剖腹那晚,雨水混合着血的味道。
五十米开外,昏暗的灯光下,目标人物——
月山组的高级干部松本,正指挥着手下将几个沉重的铅箱搬上一辆不起眼的厢式货车。
莉娅知道,其中第七个铅盒的夹层里,藏着1945年德军在东亚进行人体实验的原始微缩胶卷。
那是她追查父亲死亡真相的关键线索,也是月山组当年为虎作伥的铁证。
时间到了。
莉娅眼神一凝,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她猛地从阴影中窜出,动作迅捷无声,脚下的积水被踏碎,溅起浑浊的水花。
她将手中的雨伞“哗”地一甩,雨伞瞬间崩裂,露出冰冷的刃光。
这是一种可伪装成雨伞的特制武士刀,被称为浪人伞刀。
“月山组,”她的声音穿透雨幕,冰冷刺骨,“代我父亲向你们问好。”
松本闻声惊骇回头,手刚摸向腰间的勃朗宁手枪,但已经迟了一步。
“居合·千鸟!”
莉娅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刀光如电,撕裂雨帘。
精准无比的刀尖“叮”一声脆响,轻松挑飞了松本刚拔出的手枪。
冰冷的刀锋紧贴着他的咽喉。
松本眼中充满恐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然而,预想中鲜血喷溅的场景并未立刻发生。
松本咽喉处被刀锋划开的细小伤口,喷出的不是温热的血,而是一蓬闪烁着幽蓝微光的血雾。
这蓬血雾并未散落,反而悬停在半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仓库内的温度骤然暴跌,刺骨的寒意让莉娅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己的刀——武士刀柄与刀刃之间的刀镡,那金属雕花的圆盘上,此刻竟缓缓渗出粘稠、温热的鲜血。
这血一接触到那骤降的低温空气,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迅速凝结,竟在她刀镡上形成了一枚鸽子蛋大小、暗红色的、半透明的“琥珀”。
这血琥珀内部,似乎包裹着一个微小的、缓缓转动的齿轮。
莉娅死死盯着那枚血琥珀。
就在琥珀形成的瞬间,琥珀的核心深处,猛地亮起一团幽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扭曲、蠕动,渐渐形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图案。
这图案……
莉娅的心猛地一沉。
她记得,在杰克·霍华德医生的描述中,他因为接触了诺斯伍德镇的诅咒,左手背上就烙下了这样一个无法消除的蓝蝶纹身。
此刻,这血琥珀中的蓝蝶,竟然也在微微抽搐,仿佛与远方的杰克承受着同样的痛苦。
还没等她消化这诡异的一幕,血琥珀中的影像再次变幻。
蓝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古老、布满铜绿的青铜怀表。
怀表的指针疯狂倒转,表盘上同样布满了细密的齿轮。
其中一个齿轮缺了一个齿,而莉娅刀镡上血琥珀内部那个微小的齿轮,其形状竟与怀表上缺失的那个齿痕……
完美契合!
“嗡!”
血琥珀毫无征兆地猛烈震动,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瞬间炸裂开来。
无数细小的、由松本血液凝结成的幽蓝冰晶碎片并未四散飞溅,反而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在空中急速汇聚、组合。
眨眼间,一张巨大、惨白、布满龟裂痕迹的日本能剧面具——“姥”(象征怨灵老妇),悬浮在莉娅面前。
面具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角,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一个非男非女、冰冷僵硬的声音,混杂着电流般的杂音和某种古老歌谣的诡异韵律,同时用德语和日语,在死寂的仓库中响起:
“血温……零下四十七……”
“仇人……四十九……缺一……”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德语部分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在播放战败通告。
日语部分则像是能剧演员在唱诵死亡预言。
莉娅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并非仅仅因为低温。
她强忍着心悸和莫名的眩晕感,怒喝一声:
“装神弄鬼!”
她双手握紧刀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刀劈向那悬浮的能面。
“咔嚓!”
能面应声碎裂,化作更多细小的幽蓝冰晶。
然而,就在能面碎裂的刹那,莉娅的左眼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冰锥扎了进来。
同时,一个熟悉又焦急的男性声音,如同幻听般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
“别碰那些东西!莉娅!那是……神经蚀刻弹!”
是杰克·霍华德的声音,带着手术室里的紧张和恐惧。
这感觉……
就像她的一部分意识被强行链接到了另一个遥远、痛苦的空间。
松本那具倒在地上、咽喉被割开的尸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的眼眶猛地撕裂,无数条细长、扭曲、闪烁着幽蓝金属光泽、形如铁线虫的东西,争先恐后地从他破裂的眼眶中钻了出来。
这些“虫子”在空中疯狂扭动、纠缠,每一节虫体上都诡异地浮现出两个印记:
一个是由骷髅和黄金组成的华丽徽章,另一个则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和字母:
Lot.47 | 71:23:59
莉娅看着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她。
她咬着牙,用伞刀的刀尖狠狠刮下刀镡上残留的血污和冰晶碎屑,在身旁一个集装箱锈迹斑斑的侧壁上,用力刻下一行充满杀气的日文:
“四十九缺一?此刃补位!”
刻痕深深地陷入铁皮。
然而,那些刻痕中渗出的、混合着雨水和铁锈的暗红色液体,并没有向下流淌,反而逆着重力,沿着刻痕向上攀爬,迅速覆盖了冰冷的刀身。
暗红的血痕在刀身上飞快地游走、勾勒,最终凝成了两行荆棘般狰狞的铭文:
SAVE J.h.(拯救杰克·哈珀)
偿い 1943(偿还1943)
血色的铭文如同拥有生命,在刀身上微微蠕动了一下,然后像被刀身吸收一般,迅速渗入金属内部,消失不见。
“锵……嗡……”
武士刀在刀鞘中,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悠长,如同婴儿哭泣般的嗡鸣。
雨,不知何时停了。
惨白的月光透过仓库顶棚的破洞照下来,正好落在莉娅手中的刀上。
刀身光洁如初,仿佛刚才那血腥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刀鞘中那持续不断的、微弱的嗡鸣,和莉娅左眼残留的刺痛,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刺骨寒意,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绝非幻觉。
新的诅咒已然缠身,而复仇之路,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和诡谲。
她握紧了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丝奇异的暖意,目光投向仓库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是下一个仇人的方向。
但她没有回所谓的“安全屋”,而是在迷宫般的老城区找到了一间散发着霉味和显影液刺鼻气味的廉价短租公寓。
这里曾属于一个潦倒的私家侦探,遗留的暗房设备勉强能用。
松本西装内衬里找到的那张泛黄老照片,此刻正被莉娅用镊子夹着,浸泡在显影液中。
照片上,七个穿着旧式武士服的年轻男人,在神户港的背景下站得笔挺,背景里能看到一艘老式货轮的轮廓。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中间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年轻时的父亲,月山龙之介。
他眼神锐利,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意气风发的笑意,与莉娅记忆中剖腹那晚的悲愤绝望判若两人。
然而,就在显影液的作用下,照片上父亲的脸部区域,正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几只由幽蓝色线条勾勒出的、形态极其妖异的蝴蝶虚影,正伏在父亲的脸庞上,仿佛在贪婪地“啃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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