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没有结果,她道了谢,心情沉重地离开诊所。
理性的医学也无法解释她正在经历的一切,这让她感到更加孤立无援。
回到阴冷的地下藏品库,她径直走向工作台。
那个黑色的黏土人形印记,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
艾丽莎下定决心,她必须采取行动。
她拿出专用的考古取样工具,一把精致的微型刮刀和一个无菌密封样品袋。
她要去刮取一点那种黑色残留物,送到更先进的化学分析实验室去,用科学数据来证实或证伪这一切。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稳住微微颤抖的手,握着刮刀,慢慢向台面靠近,刀尖瞄准了人形图案的边缘。
就在冰冷的金属刀尖即将触碰到那黑色印记的瞬间——
“啪!”
整个藏品库的灯光,无缘无故地全部熄灭了,应急照明系统竟然也没有启动。
世界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巨大黑暗之中,只有远处安全出口那个小小的绿色标志,像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微弱而诡异的光。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包裹了她。
艾丽莎僵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小小的刮刀,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然后,在这片粘稠的寂静里,她听到了别的声响。
很轻,很慢。
嗒。
嗒。
嗒。
是脚步声。
湿漉漉的脚步声,仿佛刚从泥泞中拔出,正从藏品库最深处的黑暗里传来。
不疾不徐,一步一步,异常稳定地向她所在的位置靠近。
艾丽莎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动也不敢动。
那脚步声在她工作台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近在咫尺。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站在那里,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紧紧包裹住她,左臂的灼痛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像是要燃烧起来。
在那片极致的黑暗中,就在原本是人形脸部的大概位置,两点微弱的、难以形容的幽光,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恍若一双眼睛的睁开与闭合。
接着,那湿漉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嗒……嗒……嗒……
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库房另一头的黑暗深处远去,最终消失在死寂里。
几秒钟后,灯光猛地重新亮起,刺得艾丽莎眼睛生疼。
一切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黑暗和脚步声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工作台,泥板,黑色的印记,都还在原地,纹丝未动。
艾丽莎浑身被冷汗浸透,几乎虚脱,不得不扶着冰冷的工作台才能站稳。
她惊魂未定地低头看去,心脏再次骤停。
台面上,那个黑色的黏土人形印记,似乎比熄灯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深邃了,轮廓分明,每一个细节都宛如精心雕刻。
尤其是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此刻,正笔直地、毫无偏差地,对准了她。
三天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分钟都像砂纸打磨着艾丽莎的神经。
左臂内侧的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某种活物般在她的皮肤下扎根,甚至隐隐向骨骼深处渗透。
她几乎无法合眼,任何衣物的轻微摩擦都带来难以忍受的刺痛,使得最普通的棉质衬衫也变成了刑具。
尤其到了月圆之夜,疼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那不再是单纯的灼热,而是一种阴冷的烧灼感。
如同干冰直接粘附在皮肤上,持续不断地抽取着她体内的热量,带来一种剥离皮肉般的剧痛。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做点什么来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晨四点,研究所大楼死寂无声,她再次冲进空无一人的尖端材料分析实验室。
啪嗒一声,无影灯被打开,惨白而集中的光柱如同手术灯般精准地打在她的左臂上。
在这样毫无阴影的光线下,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
淡红色的印记正从皮肤下层逐渐透出,如同慢速显影的照片,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不再是模糊的斑块,而是由清晰的线条、锐利的角度构成的笔画,是毋庸置疑的楔形文字。
第一个完整的词组在她眼前彻底成型,而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字典,其含义就像被直接烙印般砸进她的脑海:
“凡记录者必被囚禁”。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狂跳不止。
泥板、黑色液体、无面人偶……
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而是一场针对她毕生志业的冷酷审判。
她强忍着恐惧,颤抖着走到高倍电子显微镜前,调整焦距,将镜头对准一个刚刚完全定型的符号。
视野被放大到微观层面,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一阵紧缩。
那根本不是色素沉淀或炎症反应,而是无数个极其微小的、黏土色的机械结构。
纳米级大小,正在她的真皮层下有序地移动、排列、组合。
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孜孜不倦地构筑着一座古老的牢笼。
这竟是一种活的刺青。
她不信邪地移动手臂,将显微镜对准另一个符号,看到的依旧是同样忙碌的纳米机器景象。
冰冷的科技感与超自然的诅咒结合在一起,令她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清洁工推着车轱辘的声响和不成调的哼歌声,从磨砂玻璃门外经过。
艾丽莎像被惊醒般,猛地关掉了显微镜的电源,整个人虚脱般靠在冰冷巨大的仪器金属外壳上,大口喘着气。
这个世界,一夜之间变得如此陌生而危险。
她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拉下了百叶窗,将清晨逐渐明亮的阳光切割成一条条狭窄的光带,落在堆满考古学专着和文献的办公桌上。
她必须弄明白这行审判词的含义。“囚禁”?“记录者”?这些词在古老的语境中象征着什么?
她想起那些参与过泥板挖掘、如今已音讯全无或遭遇不测的队员,恐惧如毒蛇般缠绕上心头。
诅咒是真实的,而这行字,就是给她的最后通牒。
她翻开那本厚重的、涵盖多种古文明的《考古符号与象征词典》,手指因紧张而冰凉,划过书页时留下湿冷的汗印。
她急切地查找“囚禁”在不同文明中的隐喻和表现形式,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尖锐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吓得她几乎跳起来。是所长打来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艾丽莎,你负责的那个巴比伦项目初步报告,周五之前必须交上来,董事会很关注进展。”
“好的,所长,我会按时提交。”
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挂断电话,她看着自己用来记录、书写的左手,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记录、报告、论文……
她的一生都在与记录打交道,试图通过它们还原历史的真相。
可现在,“记录”这个行为本身,竟成了她的罪名。
左臂上的文字隐隐发烫,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毕生的追求。
下午,她决定去研究所的图书馆,特别是地下档案室,调阅当年那块泥板出土的原始记录,希望能找到被忽略的线索。
穿过阳光明媚、有学生嬉笑聊天的中庭,她感觉自己像个幽灵,与那个充满生机的正常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薄膜。
图书馆的地下档案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她在密集架深处找到了当年那次发掘的日志,装订成册,纸页已然泛黄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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