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就是……它跟着我们回来了……从那个该死的坑里,跟着我们回来了……”
“它是什么?卡尔,它到底是什么?”
艾丽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它!”
卡尔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但我能感觉到……冷,刺骨的冷……还有那股怎么都散不掉的土腥味。
“汉斯……汉斯那小子最先不对劲。他总是神经质地念叨,说能听见泥土里有呼吸声……”
汉斯,那个年轻热情的助手。艾丽莎想起他苍白的脸色和总是带着好奇的眼神。
“汉斯他怎么了?”
“他失踪了!”
卡尔的声音带着哭腔。
“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一起喝了啤酒,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他的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什么东西都没少,但是床上……
“床上铺着一层干掉的泥巴,像是有人在那上面躺过……”
他的话语开始混乱。
“然后是老弗里茨,我们的地质专家,他把自己反锁在实验室里,说是要分析带回来的样本。
“我们觉得不对劲,强行破门进去的时候……他……他已经……”
“他已经怎么了?卡尔!”
艾丽莎急促地追问。
“他的身体……博士……他的身体一部分……变成了……陶土!”
卡尔几乎是嘶吼出来!
“像烧制失败的瓦罐。手指,还有半边脸……硬邦邦的,敲上去都有声音。但是他……
“他还活着!眼睛还能转动!他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艾丽莎的脚底窜遍全身,左臂的刺青处传来一阵尖锐的悸痛。
“你们报警了吗?”
“报警?”
卡尔尖声反问,充满了讽刺。
“警察来了,看到弗里茨的样子,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然后……
“然后就来了另一群人,穿着普通的西装,但拿出的证件级别高得吓人。
“他们带走了弗里茨,封锁了所有消息,对外只说那是……严重的工业事故,化学污染导致的。”
“你相信吗?”
“我相信个屁!”
卡尔崩溃地吼道。
“弗里茨出事之前,一直胡言乱语,说我们挖到的泥板根本不是最古老的东西……
“说下面还有别的……说它在呼吸……就在那泥土下面呼吸!”
就在这时,电话信号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卡尔的声音开始扭曲、模糊。
“卡尔?你还在吗?卡尔!”
“……博士……我好像……我也……”
卡尔的声音断断续续,变得异常遥远而怪异。
“我的手指……有点僵……不太听使唤了……感觉……像是沾上了快干胶水……”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像是听筒掉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是一阵缓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板上拖行。
然后,通讯彻底中断,只剩下单调而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艾丽莎缓缓放下电话,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诅咒不再是遥远的传说或模糊的威胁,它正在真实地发生,像一个无形的瘟疫,一个接一个地吞噬着她曾经的队友。
她立刻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和新闻数据库里输入汉斯和弗里茨的名字。
结果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他们失踪或遭遇意外的报道,仿佛这两个人从未存在过。
她又不死心地尝试登录研究所的内部人事档案系统,却发现他们两人的档案状态都变成了“已离职,信息封存”,访问权限被彻底锁定。
有一股力量,或者说某种超出常理的存在,正在系统性地抹去一切痕迹。
下午,一封诡异的电子邮件出现在她的收件箱。
发件人地址是一长串毫无规律的乱码,邮件主题只有三个字:“停止挖掘”。
点开邮件,正文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未命名的音频附件。
她下载了附件,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起初是一段沙沙的噪音,然后是某个男人沉重、混乱且痛苦的呼吸声。
艾丽莎屏住呼吸,辨认出那是卡尔的声音。
“呼吸……税……”
卡尔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都像被抽走一口气。
“……博士……它在这里……就在我房间里……它像个影子……但没有具体的形状……它在……记录……记录我说的每一个字……”
音频里突然传来卡尔剧烈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接着是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摩擦声,像是沾满了泥浆的手在墙壁上缓慢地抹过。
“泥土……在往上爬……我的脚……动不了了……博士……救……救我……”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音频播放完毕。
艾丽莎猛地摘下耳机,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冲到窗边,看着楼下阳光明媚的街道,行人步履匆匆,车辆川流不息,一切都充满了日常的活力。
但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那个从古老泥板中爬出的东西,正在柏林这座现代都市的阴影里,无声地展开狩猎。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另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这次是一张图片。
她点开图片,是一张极端近距离的特写,拍摄的是人脸的局部,嘴唇和下巴的皮肤。
然而,那皮肤的质感完全不对,失去了活人应有的柔软和光泽,呈现出一种灰暗、粗糙的质地。
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如同干旱土地般的龟裂痕迹。就像一件烧制失败、即将破碎的陶器。
图片下面,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代价。”
艾丽莎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不得不伸手扶住墙壁才能站稳。
左臂刺青处的疼痛变得前所未有的尖锐,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扎。
她卷起袖子,看到第一个审判词的下方,第二个词组已经彻底清晰浮现:
“呼吸即是负债。”
她想起卡尔在音频里绝望呼喊的“呼吸税”。
这不是比喻,也不是夸张,而是字面意义上、正在发生的残酷现实。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里面传来门卫略带迟疑的声音:
“伯格曼博士?门口有一位先生想要见您。他说他来自……星纹教会。”
艾丽莎强压下心中翻涌的不安,对着话筒尽量平静地说:
“让他进来吧,请带他到三楼的小会议室。”
得到门卫肯定的答复后,她轻轻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立刻前往会议室,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反手锁上门,她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从上了锁的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微型录音笔。
指尖略带颤抖地检查了电量,按下录音键,确认红色的指示灯微弱地亮起后,她才小心地将它放进白大褂侧面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窗边,借着玻璃的反光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领,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
然而,左臂刺青处传来的隐隐灼热感,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她正在面临的异常处境。
三楼的小会议室采光很好,此刻夕阳的余晖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正望着窗外研究所庭院里的景色。听到开门声,他从容地转过身。
来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一粒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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