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只半透明的蓝蝶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钟摆。
它们并非纯粹的生物,也非单纯的能量。每一只蓝蝶的翅脉里,都流淌着被“第五契约”格式化的灵魂残渣。
那是两千年来所有死于“知识诅咒”者的记忆碎片。
因此,当它们同时振翅,空气里便浮现极细的字形,像微型楔形文字在呼吸。
这些蓝蝶个体微小,翅膀上泛着幽蓝的光晕。
它们数量庞大到难以计数,却以绝对的同步率扇动翅膀,精准地维持着钟摆的形态。
钟摆在崩塌的废墟上空缓慢摆动,每一次晃动都荡漾开一圈圈蓝色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光线和感知都出现了轻微的扭曲,仿佛连时空都被这股力量牵引。
莉娜的指甲因此突然变长又缩回,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曾用这双手挖过一座并不存在的坟墓。
“这是……时间沙漏的核心?”
马克西姆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撼。
艾丽莎立刻反应过来。没错,这就是倒金字塔时间沙漏的真正引擎。
正是这些神秘的蓝蝶,在维持着墓室内外巨大的时间差异,它们用翅膀的摆动计量着灵魂能量的流逝,用幽蓝的光芒编织出束缚一切的时间牢笼。
蓝蝶钟摆的出现,像是投入混乱中的一剂稳定剂,让即将彻底崩溃的死神系统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黏土死神停止了徒劳的扑击,银色神经束的蠕动速度明显减慢。
就连那个星纹教主的虚影,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中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对蓝蝶的深切渴望,有本能的恐惧,还有难以置信的震惊。
更深处,是一丝“被造物窥见造物主”的羞耻。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蓝蝶钟摆,嘴唇开合的速度加快,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艾丽莎读得懂唇形,那是一段被删除的忏悔:“我本想用你们丈量永恒,却反被永恒丈量。”
艾丽莎的陶土化右眼在幽蓝光晕的映照下,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感觉。
不再是之前的灼痛或冰冷,而是一种遥远的、源自本源的共鸣。
她右眼框内的陶土开始“发芽”,钻出极细的翡翠色藤蔓,每一片幼叶都刻着她曾翻译过的楔形文字,像把知识回写成自然。
记忆的碎片在她脑海中闪过,那是1949年,杭州灵隐寺曾出现过神秘的蓝蝶异象。
当时无数蓝蝶聚集在寺庙的大雄宝殿,停留三日后方才消散,期间寺庙内的时间流速出现了异常。
更隐秘的记录是:
第三日夜半,小沙弥看见蓝蝶在佛像头顶结成一个“卍”字,随后全体消失,佛龛里的香灰竟倒飞回香脚,仿佛时间被佛祖轻轻倒卷。
那名小沙弥后来成了星纹教会第一任“抄写僧”,把当晚记忆封进一只铜铃,铜铃此刻就悬在教主虚影的腰间,发出无声的震颤。
原来如此!从灵隐寺到这座墓室,从古老的记载到眼前的奇观,贯穿她所有研究和冒险的蓝蝶线索,在此刻终于汇聚。
这些蓝蝶,或许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存在,它们与死神的力量相互制衡,甚至可能超越其上。
时间沙漏正在崩塌,死神的人造本体暴露无遗,星纹教会的深层秘密初现端倪,而蓝蝶的真正面目与目的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所有的矛盾、线索和力量,都在这一刻被推向了最终决战的边缘。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是破局的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时间沙漏的崩塌已进入最后的狂乱阶段,整个墓室仿佛被投入了滚筒洗衣机,天翻地覆的震荡让每个人都失去了平衡。
头顶的岩顶彻底失去支撑,磨盘大的巨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坠落,砸在残余的陶俑群上,瞬间将那些千年陶塑碾成齑粉。
漫天尘土如黄色浓雾般弥漫开来,呛得幸存者们不住咳嗽,视线里只剩下模糊的灰影。
黏土死神在银色神经束的缠绕中疯狂扭动,原本迟滞的动作突然变得迅猛。
它发出刺耳欲裂的尖啸,那声音穿透尘埃,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人的耳膜,连阿米尔那“知识免疫”的平静面容,都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
那尖啸的频谱被莉娜的军用拾音器捕捉,转化为数据后竟是一段重复播放的“书页翻动声”。
每翻一页,便有一个音节被撕掉,仿佛死神在删除自己的档案,也像为即将诞生的“新契约”腾出空白。
蓝蝶钟摆的摆动彻底失去了章法,原本规整的弧线被撕扯成混乱的折线。
幽蓝色的时间涟漪不再是温和的扩散,而是如同失控的激光般胡乱扫射。
墓室内的时空开始碎片化,角落里的陶片突然倒退回完整的陶俑形态,下一秒又化作飞散的尘埃。
地面的裂缝时而扩张到能吞没半个人,时而又迅速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景象扭曲到极致,时而快进如电光石火,莉娜甚至看到自己的手指在瞬间从苍白变得布满皱纹,又迅速恢复年轻。
她在快进里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多出一枚陌生戒指,戒面是蓝蝶翅纹。
恢复年轻后戒指消失,但指根留下一圈淡蓝痕迹,像被未来轻轻吻过。
时而倒流如记忆回溯,黏土死神剥落的黏土竟重新粘回躯体,仿佛一切崩溃都未曾发生。
艾丽莎站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陶土化的身体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左臂已经断裂了一半,仅靠几根扭曲的陶土纤维连接,像一尊随时会碎裂的雕像。
断裂处却没有血,只有一粒粒金沙般的“未烧熟陶胎”簌簌落下,每一粒在落地前都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像微型心跳。
但她剩下的左眼却异常明亮,瞳孔中映照着跳跃的蓝光,那光芒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抬起断裂的手臂,目光扫过失控的蓝蝶钟摆,扫过银色神经束中不断挣扎的星纹教主虚影,最后落在自己布满契约印记的陶土手上。
这具曾记录历史、如今却成为诅咒载体的躯体,已经开始出现瓦解的迹象,指尖的陶土碎屑不断飘落,如同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她没有选择逃离。
因为她听见“自己”在七秒后的未来发出一声叹息。
那叹息已不属于陶土之躯,而像蓝蝶翅翼互相摩擦的轻响。
她明白七秒后她将不存于此刻,于是干脆把“现在”当作一具已逝的壳,毫无留恋。
在这时空错乱的废墟里,逃跑毫无意义,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不同的时间片段,最终被混乱吞噬。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七岁那年,她在祖父的书房里第一次摸到刻有楔形文字的泥板,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让她对古老文明产生了最初的好奇。
那块泥板其实是祖父1923年走私到欧洲的“乌尔第三王朝账簿”,记录了一批被标记为‘消耗品’的奴隶童工名字。
艾丽莎当时摸到的是一行童工的年龄符号,却误以为那是“月亮的齿痕”,从此种下“文字可以温柔”的错觉。
大学时,她在图书馆熬夜研读古籍,马克西姆悄悄放在她桌前的热咖啡,杯壁上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那个未完成的吻,成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遗憾。
咖啡杯底其实沾着图书馆门禁的磁粉,那一夜马克西姆偷偷拆掉了门禁线圈,只为让她在闭馆后仍能留在珍贵手稿室。
他未曾告白,是因为他知道艾丽莎对“被记录”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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