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二十九号路，亨利高级西装定制店。
名字是洋文，招牌是黄铜的，擦得锃亮。
何雨柱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木门。
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店里很安静，地上铺着厚实的暗红色地毯，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羊毛料子和雪茄混合的、属于有钱人的味道。
一个穿着马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白俄老人，从挂满西装的衣架后面走了出来。
他大约六十多岁，鼻梁很高，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热情。
“先生，想做身什么样的衣服？”他说的中文，带着一点洋腔，但很流利。
何雨柱将身上的夹克脱下来，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露出里面被汗水浸得有些发黄的衬衫。
他大大咧咧地环视一圈，像个第一次进高级店铺、努力想装出熟客模样的暴发户。
“掌柜的介绍来的。”他言简意赅。
听到“掌柜”两个字，白俄老人的热情里，多了一丝恭敬。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何雨柱走到店中央的一块小高台上。
“钱掌柜的客人，自然要用最好的料子。”
老人拿出几本厚厚的布料样品，每一块都注明了产地和支数。
何雨柱根本没看，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看着办，搞快点，我还有事。”
这种粗鲁无礼的态度，反而让老裁缝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黄色的软皮尺。
“好的，先生。我们先量尺寸。”
他开始工作，动作专业而流畅，充满了旧式手艺人的严谨。
肩宽、胸围、臂长……皮尺在何雨柱身上游走，冰凉的触感一掠而过。
何雨柱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摆布。他那副不耐烦的江湖混混模样下，全身的肌肉却处在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临界状态。
这个地方，太干净了。
这个裁缝，太专业了。
钱四海这种老狐狸，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他来换身衣服。这更像是一个筛选，或者说，一个净化程序。
只有通过了筛选，才有资格去码头拿“货”。
“先生的骨架很好，天生的衣架子。”老裁缝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由衷地赞叹。
何雨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接话。
裁缝的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就量完了上半身和下身的数据。最后，他绕到何雨柱的身后。
“先生，请抬一下头，我量一下您的领围。”
来了。
何雨柱微微抬起下巴，露出脖颈。
那条黄色的软皮尺，轻轻地绕上了他的脖子。
就在皮尺合拢的一瞬间，一股极其细微的、来自皮尺内部的绷紧感，通过皮肤传递了过来！
那不是软尺该有的质感，而是一种金属被拉直的力道！
【江湖谱（中级）】疯狂示警！
【警告！检测到致命武器：钢丝绞索！危险等级：极高！】
这根本不是皮尺！
这是一根伪装成皮尺的，可以瞬间绞断人喉骨和颈椎的杀人工具！
老裁缝的脸上，笑容依旧和善慈祥，握着皮尺两端的手，却在不经意间调整到了最适合发力的位置。那双蓝色的眼睛深处，透出一股狼一般的冰冷和残忍。
只要他双手交错，猛地一较劲，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脑袋，就会和身体说再见。
这是钱四海的最后一次试探。
也是最致命的一次。
通过了，才有资格成为“自己人”。
通不过，就变成一具尸体，被塞进麻袋，从天津港的某个角落沉入大海。
何雨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但他没有动，甚至连脖子上的肌肉都没有立刻绷紧。
他反而像是被逗乐了一样，笑出了声。
“老板傅，你这手艺是真好，没得说。”
他的腔调，依旧是那种混不吝的京城痞气。
“就是……你这尺子是不是勒太紧了？”
“我这人从小就怕痒，你这么一弄，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话间，他看似十分随意地抬起右手，装作要去拨开脖子上的皮尺，嘴里还大大咧咧地抱怨着。
那动作，自然得就像任何一个怕痒的人下意识的反应。
老裁缝没有防备。
一个即将被绞死的猎物，挣扎一下，再正常不过。
就在何雨柱的手指，轻轻搭在老裁缝那只握着绞索的手腕上时。
变故陡生！
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漠！
八极拳，缠丝寸劲！
一股凝练到极点、螺旋爆发的暗劲，从他的指尖轰然吐出！
“咔嚓！”
那是手腕骨骼被硬生生错断的声音！
老裁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他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剧痛从手腕处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脱力！
那根伪装成皮尺的钢丝绞索，应声滑落。
何雨柱甚至没有去看绞索。在出手的瞬间，他已经顺势转身，身体中轴发力，左臂手肘以一个快到极致的角度，狠狠撞向老裁缝的胸口！
贴身，肘击！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
老裁缝整个人弓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嘴巴大大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从他的嘴里狂喷而出，溅红了面前一匹昂贵的英国精纺羊毛料。
他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衣料堆里，软软地滑倒，身体不停地抽搐。
何雨柱站在原地，理了理自己有些乱的衣领，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一只苍蝇。
他弯腰，从地毯上捡起那根特制的“皮尺”，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走到那个垂死的老裁缝面前，蹲下身。
他没有杀人灭口。
杀一个传话的，没有意义。他要的是震慑那个躲在后面的钱四海。
他用“皮尺”轻轻拍了拍老裁缝已经血肉模糊的脸。
“回去告诉钱掌柜。”
他的声线很平，却带着一股让人骨头发寒的压迫力。
“下次再用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试探我，是要加钱的。”
老裁缝用仅存的一丝力气，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粗鲁和痞气，只剩下一种职业杀手才有的、对生命的绝对漠视。
他颤抖着，从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用丝绸包裹着的小方盒，用尽全身力气递了过去。
“这……这是‘掌柜’……让我交给你的。”
老裁缝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气泡破裂的嘶嘶声。
“通过了……你就是……自己人了……”
何雨柱接过那个小盒子，入手很轻。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奢华的西装店，和那个出气多入气少的杀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踏入了“南墙计划”的核心圈。
走出店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何雨柱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才将那个丝绒小盒打开。
盒子里没有武器，没有钱，也没有任何指令。
只有一张裁剪得整整齐齐的、两寸大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列宁装、梳着齐耳短发、气质温婉知性的女人。
那张脸，和方知远的妻子林兰，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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