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晕在潮湿的岩壁上不安地跳动,将陈平那道佝偻的身影拉扯、扭曲,宛如一个在黑暗中挣扎的鬼魅。
他站在那堵由坍塌岩石与厚重淤泥混合而成的障壁前,伸出那只布满新疤和老茧的手,轻轻触碰着冰冷坚硬的表面。
一股土石特有的腥气,混杂着腐朽木植的味道,顺着指尖钻入鼻腔。
他缓缓闭眼,将体内那缕炼气五层的真元,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真元如同一缕无形的丝线,刚一接触障壁,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沉重的土石之气吞噬、同化,没激起半分涟漪。
陈平缓缓收回手,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随之熄灭。
以法力强行破开?不,那是愚行。只会白白耗尽真元,甚至可能引发更深层坍塌,将自己彻底活埋于此。
他的道,向来不与天地争锋,只向自己求索。
他再次举起火把,光束在矿洞入口这片不大的区域里缓缓扫过。他没去找什么前人遗留的宝物,他要找的,是工具。
终于,在一堆半腐的枕木下,他刨出一截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的尖锐铁器。从形状看,应是一柄矿镐的镐头,木柄早已在百年湿气侵蚀中化为乌有。
他将沉重的镐头握在手中,粗糙冰冷的铁锈硌得掌心生疼。这,便是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法器”。
他又寻来一根深埋在淤泥中、尚未完全腐烂的硬木枕木,用随身带的一把凡铁小刀,花了整整半日工夫,一点点削砍、打磨。木屑纷飞,汗水滴落,最终,一根粗糙却足够坚固的镐柄在他手中成形。
当他将锈蚀的镐头与新镐柄严丝合缝楔在一起时,这件被时光遗忘百年的凡俗工具,便在他手中重获新生。
他没有立刻动手。
先是回到洞外,用藤蔓编织了两个简陋背篓,又寻来一块足够宽大的木板。而后,才重新回到障壁前,点燃第二根火把插在岩壁缝隙里,照亮眼前这方寸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将矿洞特有的阴冷潮湿气息尽数吸入肺腑,随即抡起沉重的矿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面前那堵沉默的石壁。
“当!”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金石交击声,在幽深矿洞中骤然响起,又被无尽黑暗迅速吞没。
火星四溅。
石壁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可那巨大的反震之力,却震得他整条手臂都麻了。
陈平脸上没有半分沮丧。
他只是默默调整了下呼吸,再次抡起矿镐,朝着同一个白点,砸下第二镐、第三镐……
“当…… 当…… 当……”
这间尘封百年的矿洞,便在这样枯燥、沉闷却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中,重新“活”了过来。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水磨工夫。
清晨,在洞外吐纳一个时辰,汲取山林间稀薄的灵气,恢复一夜疲惫;而后回到洞中,开始长达数个时辰的无休止挖掘。饿了便啃口早已干硬的兔肉干,渴了便喝几口竹管过滤的冰冷涧水。
他体内的真元,半分没用到开山凿石上。只在每日收工后,用那点微薄真气温养过度劳作而酸痛不堪的筋骨,修复被震裂的虎口与磨破的血泡。
他的双手,很快被一层厚厚的血色老茧覆盖。那柄粗糙的镐柄,在他手中也渐渐被磨砺得光滑温润。
他就像只在黑暗中默默掘穴的蝼蚁,一点点将碎裂的岩石与湿滑的淤泥,用木板运出,用背篓背到洞外那条早已干涸的河床边,堆成一座新的小小“山丘”。
他没去计算时日。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矿洞深处,时间早已失了意义。他只知道,洞外那座由他亲手堆砌的“山丘”,从最初的一小堆土丘,渐渐变成半人高的石堆,最终成了一座足有丈许高、蔚为可观的“小山”。
他原本还算合身的粗麻布衣衫,早已被汗水与泥土浸透,看不出本色,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整个人也比初入山谷时清瘦了一圈,唯有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
这一日,当他又一次机械地挥下矿镐时,镐头落处传来的,不再是沉闷的“当当”声,而是一声略带虚浮的“噗”响。
陈平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丢下矿镐,伸手在那片刚凿开的石壁上摸索。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凉意气流,正从石壁深处的一道裂缝中缓缓渗出。
那气流拂过他布满老茧的手,如同一股最甘甜的清泉,瞬间洗去了他这数月积攒的所有疲惫。
那是灵气!是那条被封印百年的灵脉,溢出的第一缕“呼吸”!
陈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强压下心中激动,再次抡起矿镐,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清理着裂缝周围的浮土与碎石。
又过了半日。
当他终于将最后一块脸盆大小的岩石从障壁上撬下来时,整堵石壁便如失去最后支撑的堤坝,“轰隆”一声向内坍塌。
一股远比方才浓郁百倍的精纯土属性灵气,如开闸洪水般从新开的洞口狂涌而出!那沛然的灵气洪流,竟将他手中的火把瞬间冲灭,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陈平没有半分惊慌。
他只是静静站在黑暗里,张开双臂,任由那股精纯的、带着百年沉寂气息的灵气,冲刷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那是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仿佛一个饥渴半生的旅人,终于一头扎进甘泉里,满是巨大的幸福感。
许久,他才重新点燃火把,举着那团摇曳的光,一步步走入那个被自己亲手打通的全新通道。
通道不长,约莫十余丈便到了尽头。
而在火光照亮的湿漉漉岩壁上,陈平看到了此生最令他目眩神迷的景象。
数十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土黄色石头,如最美丽的宝石般静静镶嵌在古老岩层中。它们表面粗糙,裹着一层薄泥,可泥浆之下,却隐隐透出温润的灵光——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转。
下品灵石。
陈平伸出那只因长期握镐而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珍重地从岩壁上抠下一块离他最近、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灵石。
他将这块尚带泥土与湿气的石头紧紧握在掌心。
一股平稳温和的能量,从石中缓缓渗入掌心,融入他的经脉。
他缓缓靠在冰冷岩壁上坐下,身上是数月劳作积攒的疲惫与酸痛,脸上满是难以洗净的泥污。
他看着手中那块在火光下闪烁微光、毫不起眼的石头,那张饱经风霜的坚毅脸庞上,终于露出个发自内心、如孩童般纯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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