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坡的硝烟还没散尽,夕阳就把满地的血痂染成了金红。义军弟兄们扛着锄头,沉默地在坡上挖坑——不是为了埋敌人,是为了葬自己人。新土盖在尸体上,堆起一个个小小的土包,没有墓碑,只在旁边插一根削尖的木杆,杆上系着死者的布条。
蓝珠蹲在一个土包前,把一束晒干的野菊放在木杆旁。那是个十六岁的畲族少年,昨天还跟着她学射箭,说等打跑了元军,要回山里采最甜的野果给她吃。如今,野果没采到,人却永远留在了落马坡。
“阿珠。”赵昺走过来,递过一块干净的麻布,“别太难过,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死的,值得。”
蓝珠接过麻布,擦了擦眼角的泪,抬头看向赵昺——他的青衫上沾着血污,胳膊上还缠着绷带,那是今早奇袭时被元军的流箭划伤的。“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去休息?”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赵昺望着坡下的营地,炊烟袅袅,百姓们正帮着伙夫劈柴挑水,孩子们围着篝火追逐打闹,“活下来的人,得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议事堂里,烛火摇曳。陈武、雷猛、秦越围坐在案前,案上摆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旁边堆着几块啃剩的饼。
“探马回报,阿剌罕撤到了三十里外的柳林镇,正在清点残兵,还派人往福州方向送信,看样子是要搬救兵。”秦越指着地图上的柳林镇,眉头紧锁,“福州是元军的重镇,驻有万余兵力,要是援兵来了,咱们这点人,根本挡不住。”
雷猛一拍桌子,朴刀震得案上的油灯跳了跳:“怕他个鸟!来多少杀多少!老子的刀还没砍够呢!”
“不可硬拼。”陈武摇头,手指点在地图深处,“落马坡虽险,但地势开阔,元军援兵一到,用投石机就能把咱们的营寨砸平。依我看,不如撤进武夷山深处,那里山高林密,元军骑兵施展不开,咱们还能打游击。”
赵昺点点头,指尖划过地图上武夷山的脉络:“陈大哥说得对。武夷山深处有个‘藏龙洞’,洞大得能容下所有百姓和弟兄,洞口只有一条窄路,易守难攻。而且洞里有暗河,不缺水源,足够咱们支撑数月。”
“那粮草呢?”雷猛问道,“咱们从清溪寨带出来的粮食,撑不了半个月。”
“这个我来解决。”秦越拱手道,“天地会在武夷山周围有十几个联络点,我让弟兄们去筹粮,再联络附近的畲族部落——他们和元军有血海深仇,肯定愿意帮咱们。”
“好。”赵昺敲定主意,目光扫过三人,“分工行事:陈大哥,你带弟兄们收拾行装,把伤员和百姓先送进藏龙洞,再派人手加固洞口;雷大哥,你带精锐守住落马坡的要道,拖延元军,等大部队撤完再走;秦先生,你现在就去联络畲族部落和天地会据点,务必在三日内筹够粮草。”
“得令!”三人齐声应道,起身就往外走。
议事堂里只剩下赵昺一人,他拿起案上的暖玉,指尖摩挲着海东青的纹路——这是蓝珠的心意,也是他的牵挂。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蓝珠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喝了吧,这是用灵芝和当归熬的,能补气血。”蓝珠把药碗递给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暖玉上,“还好,它没丢。”
赵昺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里竟带着一丝甜。“有它在,就像你在身边,丢不了。”他握住蓝珠的手,“明日我让林啸送你和百姓先去藏龙洞,这里太危险。”
蓝珠摇摇头,反握紧他的手:“我不走。我会射箭,能帮你杀元军;我还会包扎伤口,能救弟兄们。你在哪,我就在哪。”
赵昺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不再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第二日天不亮,营地就动了起来。陈武带着老弱妇孺往武夷山深处走,孩子们趴在大人的背上,手里攥着舍不得吃的饼;秦越骑着快马,往畲族部落的方向去,马鞭扬起,溅起一路尘土;雷猛带着弟兄们守在落马坡的要道,滚石和火油桶又堆了起来,和昨日一样,却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赵昺站在坡顶,看着队伍渐渐消失在山林中,又看向远处的柳林镇——那里隐约有炊烟升起,元军的旗帜在风中晃动,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可能扑来。
“殿下,探马回来了!”一名斥候飞奔而来,脸色惨白,“元军……元军援兵到了!福州的万户张弘范,带着一万骑兵,已经和阿剌罕汇合了!”
赵昺瞳孔一缩——张弘范!那是元军中最骁勇的将领,当年忽必烈灭宋,就是他率军追得陆秀夫跳海!
“知道了。”赵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短铳,“传令雷大哥,准备撤退,按计划往藏龙洞汇合。告诉弟兄们,不管来的是谁,咱们都不怕——武夷山是咱们的家,谁也抢不走!”
斥候应声而去,赵昺转身望向武夷山深处,那里云雾缭绕,藏龙洞就在云雾背后。他知道,一场更大的恶战即将来临,可只要弟兄们还在,百姓还在,这武夷山里的火种,就永远不会被元军的铁蹄踏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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