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官道冻土,烟尘未落,李震已站在密室门前。他未进书房,也未召见幕僚,只对守在廊下的李毅道:“当铺,今夜动手。”
李毅点头,袖中滑出一截铜尺,刻度细密,是“机关图谱”推演所得的共振测量器。他昨夜已带人勘过当铺地基,墙体厚薄不均,东南角回声沉闷,必有夹层。此刻他不再迟疑,率四名暗部死士趁夜潜入后巷,将液压千斤顶抵入砖缝。油泵缓缓加压,砖石发出细微裂响,却未触发任何火油焚信的机关——机关图谱预判了压力阈值,撑裂角度精确至毫厘。
夹墙开启时,一股陈腐药气扑面而来。室内无灯,唯有墙角铁柜透出幽光。李毅举灯照柜,内里层层叠叠,全是密信封套,每封皆以蜡丸密封,编号“丙字系列”,与第110章当铺账本上的细作代号完全对应。他逐一封检,直至抽出一封未封之信,纸上墨迹清晰:“待李氏开仓放粮,投毒于粥中,引民乱,毁其仁政根基。”
他将信收入怀中,其余密信尽数封箱,由暗道运出。天未亮,密室案前,李震、苏婉、李瑶三人已在等候。李毅将信呈上,未多言。
李震阅毕,将信递给苏婉。她指尖触纸,目光一凝:“这墨里掺了微量鹤顶引粉末,遇热显影。”她翻过信纸,背面果然浮现出一行淡红小字:“药入三沸,发于两刻。”
“缓释毒。”苏婉声音低沉,“不是当场毙命的烈药,而是让人食后腹痛、呕血,数时辰内陆续发作。若在施粥点爆发,上千流民同时病倒,救不过来。”
李瑶立刻道:“他们会把责任推给李氏粥食不洁。百姓不会怪下毒者,只会骂我们管理失当。”
“正是。”李震手指轻叩桌面,“他们不怕我们有炮,怕的是我们得民心。所以要毁我们的‘仁’。”
室内沉默。窗外天色渐明,第一声更鼓响起。
“今日就开仓。”李震开口,“按原计划,六处粥棚照常施粥。”
李瑶皱眉:“明知有毒还施粥?若百姓中毒……”
“所以不能让毒起效。”苏婉已起身走向药匣,“我带十名医徒去各棚,每锅粥出锅前,用银针试毒。”
“如何试?公开拿银针,百姓必慌。”李瑶问。
“银针藏在长勺柄中。”苏婉取出一根特制长勺,尾端暗槽可嵌入银针,“舀粥时顺势插入锅心,黑斑即现。旁人只当是例行搅锅。”
李震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各棚医徒由李毅亲自指派,必须信得过。”
李毅领命离去。苏婉又取出一包药粉:“这是‘解藜散’,可延缓乌头碱发作,若真有人误食,立刻灌服,能撑半个时辰,足够送医。”
李瑶记下药方,随即调人绘制六处粥棚布防图:每棚三名暗卫混入流民队列,两名医徒轮值灶台,一名信使待命传讯。她将地图压在案角,低声对李震说:“若今日毒计得逞,我们三年积累的民心,一夜尽毁。”
“所以不能毁。”李震站起身,“他们要的是乱,我们偏要稳。”
晨光初照,六处粥棚炊烟升起。流民排成长队,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灶台前,新来的医徒低头搅粥,长勺柄悄然插入锅心。第一锅,银针抽出,洁净如初。第二锅,依旧无异。第三锅,在城西棚,银针拔出时,针尖赫然浮现一道乌黑斑痕。
医徒不动声色,将勺靠在灶边,借袖掩去针身。片刻后,另一名医徒上前换班,悄悄取走银针,藏入药囊。消息通过暗哨层层上报,半个时辰内,六处皆报:六锅验出黑斑,毒已入粥。
李瑶在密室接到消息,立即下令:“封存所有样本,原锅加盖,不准再舀。各棚照常施粥,改用昨日备好的冷粥。”
苏婉赶至城西棚,亲自查验毒粥。她取半勺倒入瓷碗,以银针反复试探,黑斑随搅动扩散。“是乌头碱为主,混入藜芦、鹤顶引,提纯过三次,毒性极纯。”她抬头问灶夫:“这锅是谁送的米?”
“平西府采办司三日前送来的‘赈粮专供米’,说是官仓特批。”
李瑶冷声道:“他们连米都换了。”
李震得知结果,未动怒,只问李毅:“当铺周边可查到送米之人?”
“有。”李毅递上一份画像,“昨夜子时,一辆无旗马车停在当铺后门,一人下车,身形瘦高,左手小指缺半截。他提了两个布袋进去,袋口渗出细米粒。”
“查车辙。”李震道,“顺路追,但别抓人。”
“为何?”李瑶不解。
“抓了,他们就换人。现在这条线还活着,能引出更多。”李震盯着地图上六处毒点,“毒已投,却不致命,说明他们想留活口,制造混乱而非屠杀。这背后不止是杀人,是布局。”
苏婉忽道:“我忘了说,这毒若剂量精准,不会致死,只会让人病卧三日。但他们没把握火候——有两锅毒浓了,若真吃了,至少死三十人。”
“试探。”李瑶瞬间明白,“他们在试我们的反应。若我们毫无防备,死人越多,谣言越烈;若我们当场揭发,百姓恐慌,施粥中断,他们依旧赢。”
“所以我们既没中断,也没声张。”李震缓缓道,“银针试毒,成了。”
李瑶立即下令:“从今日起,所有施粥点,长勺必带试毒针。记录每锅检测结果,建‘毒检档册’。”
苏婉补充:“医徒轮岗,每班不得超过两日,防人被收买。”
李毅则调人彻查那辆马车去向。车辙印向北,经三岔口后分叉,一支入城,一支出城。他派两组人分头追踪,自己亲赴城北废栈,查访夜间运货的脚夫。
一名老脚夫回忆:“昨夜确有一车米入库,标着‘宁远赈专’,但米袋粗糙,缝线歪斜,不像官仓出品。收货的是个生面孔,付的是平西府私票。”
李毅取出缺指男子画像,老脚夫摇头:“不是他,但这人戴斗笠,看不清脸。”
线索至此中断。李毅未归,先派人送回一包米样。李瑶亲自检验,发现米粒中混有极细药粉,遇水微溶,正是毒源。她将样本封入瓷瓶,准备交苏婉进一步析毒。
李震在密室翻阅六处毒检记录,六锅毒发时间相近,投毒应为同一人或同一组人所为。他忽然注意到,城东棚的银针黑斑最重,而该棚负责送米的差役,是赵德推荐的旧吏。
他未声张,只将名字记下,放入暗格。
当夜,苏婉在药房重配解藜散,发现药典中一页《千金方》拓本边缘的朱砂“巳”字,竟与密信上的墨迹同源。她取显影药水轻涂,纸背浮出一行小字:“赤芍代换,白芨染朱,十二味皆可为引。”
她立刻意识到,这十二味药,正是当铺账本中被替换的药材。毒,从那时就开始了。
她将拓本锁入药匣,转身欲走,忽听门外脚步声近。她未开门,只将药匣推入暗屉,才拉开门栓。
李瑶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份新抄录的毒检汇总:“六锅毒源一致,投毒时间应在昨日午夜至今日辰时之间。李毅查到,那辆马车登记在城南车行,车主是平西府采办司的挂名商户。”
“他们不怕查。”苏婉道。
“所以他们不怕我们发现。”李瑶眼神冷峻,“他们就是要我们知道——他们在看着我们,随时能毒死我们的百姓。”
李震在书房收到两份密报:一份是李毅确认,缺指男子曾出现在平西府外围;另一份是李瑶查出,那六锅毒粥所用米袋,针脚纹路与平西府工坊统一制式完全一致。
他将两份纸条并排压在砚台下,抬头望向窗外。
夜风掀动窗纸,烛火一晃。他伸手扶稳烛台,指尖沾了半滴凝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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