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烛火被地下风带得歪向一侧,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拉长又缩回。李震的指尖停在半空,面前悬浮的黄铜管道微微震颤,末端突然喷出一股白汽,直扑墙面,将刚绘好的水渠走向图烫出一道焦线。
他没眨眼,只将手中石墨块压进投影凹槽。管道纹路随之亮起,蒸汽轨迹在虚空中勾出完整回路。一旁的沙盘上,云泽湖的水位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父王。”李骁推门进来,连发弩的机括还在咔响,箭囊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这东西真能抽干整片湖?”
“三日后,旧河道见底。”李震收回手,投影消散,地面上只留下青铜佛像熔铸后余下的残块,“用这批料,先造三台。”
李骁弯腰拾起一块碎铜,掂了掂:“士族那边已经开始传,说咱们挖地惊了龙脉。”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活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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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坊的炉火烧了七昼夜。第三轮合模时,气缸在冷却中炸裂,滚烫铜水溅出,三名工匠倒在地上,裤管焦黑,皮肉翻卷。
苏婉带着药箱赶到,打开陶罐倒出硝石粉,混着井水调成浆液,往未凝固的铸件外层涂抹。冷却速度慢了下来,裂纹不再蔓延。
“不是废了。”李震蹲在残件前,将红染料滴入缝隙。液体顺着内部纹路缓缓爬行,最终在底座汇成一片,“这是通道,不是裂痕。”
老工匠凑近看,手抖得握不住锤。染料流经之处,隐约显出龙形脉络,与地脉图上的主干完全吻合。
“龙脉反哺。”李震站起身,“把这纹路刻进下一批模具。”
子夜,第一台蒸汽机启动。黄铜曲轴转动,带动连杆推动活塞,地下水顺着陶管被抽出,注入干涸的河道。守在渠口的佃农们突然跪下,指着水底——淤泥裂开处,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脊骨正缓缓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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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商队的船队卡在云泽渡口,二十架新式纺车堆在甲板上,木轮被绳索捆死。岸上三十名持刀汉子拦住去路,领头的举着王氏族旗。
“私贩机巧,扰乱市价,按律当焚。”
话音未落,河面雾气中浮出三艘快船,船头立着李瑶的暗记。船舷打开,弩车升起,三十支箭钉入地面,围成半圆。
“节度使的货,也敢拦?”李瑶从舱中走出,手中礼单一抖,“他问你们,云泽的丝绸为何三日跌三成。”
那人还想开口,苏婉已带医官登岸,提着药箱走向船队:“例行防疫,所有人下车受检。”
刀手们退到林边,眼睁睁看着纺车被运走。当夜,第一架水力纺车在官坊启动。水轮带动锭子飞转,麻线与丝线绞合,垂下的布匹泛着银光。
李震接过布料,搭在肩上。指尖刚触到边缘,耳中忽有电流嗡鸣——布丝里织入的银线,正将暗部密语传入耳道。
他不动声色,将布角塞进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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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旁支送来一卷图纸,题为“连弩速射改良式”。李毅接过,指尖在纸面划过,发现墨迹下有细微压痕。他没声张,命人照图施工,在标注测绘点的支架内埋入火药引线。
三日后,士族工匠齐聚矿洞旁的工棚,手持尺规记录结构。李毅在远处山脊上按下机关。
轰然一声,支架塌陷,引线引爆火药,碎石砸下。七人被埋,三人重伤。李震赶到时,只看见半截玉珏从石堆中露出。
他拾起来,翻过背面。云纹刻痕与三日前医馆查获的假药包封印完全一致。
“送去苏太妃。”他将玉珏抛给暗卫,“就说,该给王晏第四个儿子种牛痘了。”
暴雨随之而至,冲刷着矿道口的血迹。三百里外,楚南节度使的使者正跪在殿前,双手捧着那匹混纺麻布。大殿铜灯亮起瞬间,布面银丝映出龙形纹路,殿角老臣踉跄后退,撞翻了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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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坞建在云泽北湾,深入山坳,外有密林遮蔽。龙骨已铺好大半,铁铆钉嵌入主梁,尚未封舷。
北境斥候潜至十里外,放起信鹞。当夜,五艘小船载着火油靠近,影子贴着水面滑行。
李震站在坞口,手中连发弩已上弦。三十名射手埋伏在两岸芦苇中,机括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箭雨落下时,蛮族船队刚点燃油囊。箭头带火,射入船舱,火势反扑。领头小舟调头欲逃,李震挥剑斩断缆绳。
三息静默。蒸汽机启动,水闸开启,激流冲出,未完工的战船被推入河道。汽笛长鸣,铁轮拍水,船头犁出白浪。
苏婉站在观台,看着那庞然大物在夜色中滑行,低声说:“那不是船。”
李毅立在她身后,右手按在刀柄上。他盯着蛮族主船上那个披袍的祭司,脖颈处一抹暗红正缓缓渗出——那是暗部玉牌的血痕,只有任务完成时才会浮现。
战船首航的浪花打上观礼台,湿了李震的靴面。他低头,看见布料从袖中滑出一角,银丝在火光下微微震颤,密语仍在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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