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烽燧残垣,五百骑已没入西南荒原深处。洛阳主帐内,烛火轻晃,李震立于沙盘前,指尖停在敦煌以北的空地,迟迟未落。
他等的不是战报,而是另一支军队的动向。
幽州,镇北王府。夜色沉沉,议事厅灯火通明。厅中摆着一架新物——曲辕犁。铁身木架,犁铧弧度精巧,与中原常见的直辕犁截然不同。一名老工匠蹲在一旁,手中抹布擦过犁齿,低声说道:“试过了,三亩地,半日耕完,牛不喘,人不累。”
镇北王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犁身上。他伸手抚过犁臂,指腹划过一道刻痕——那是组装时留下的接缝。他记得半月前李震派人送来的信,只说“此具可解北地耕迟之困”,并未多言。
如今眼见为实。
“粮产若真能翻倍……”他缓缓开口,“那便是活命的法子。”
身旁副将低声道:“可朝廷尚无诏令,我军西出,恐被参‘私调兵马’。”
镇北王收回手,转身走向案前。案上摊着一张舆图,红线自并州一路延伸至西域,末端标注“平西王踪”。昨夜斥候来报,此人曾遣密使北上,试图联络白狼部,许以金帛,欲借道穿行北境,重返旧地。
他冷笑一声:“他要借我的地盘逃命?还要拉我一起下水?”
话音未落,门外脚步声急促。亲兵入内,双手呈上一份军情:“玉门关外五十里,发现李氏使团踪迹,为首者持黑纹铜牌,自称李毅,携书信一封,已交守将暂押,等候王爷示下。”
镇北王抬眼:“信呢?”
“在此。”
他接过信,拆开,只一眼便看完。信中无多言,仅一句:“前赠农具,乃诚;今求共举,乃义。西患不除,北无宁日。”
他默然片刻,将信放在案上,与那张舆图并列。
厅中诸将屏息。谁都知道,这一战不出,平西王一旦在西域站稳脚跟,必回头反扑北境。而出兵,则意味着彻底与李氏绑在同一战车之上。
良久,镇北王开口:“传令下去,点一万轻骑,三日内备齐干粮、草料、备用马匹。另,从府库调出三百副重甲,随军同行。”
副将惊问:“王爷真要出兵?”
“不是我要出兵。”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是咱们自己保命。平西王若成势,第一个杀的就是我们这些挡路的藩王。李震送犁,是告诉我——他要的是天下富足,不是孤家寡人。”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压在西域边境一点:“李毅既已入境,便是信使临门。我若不应,岂非让人说北境无人?”
副将咬牙:“可朝廷那边……”
“朝廷?”镇北王冷笑,“雍灵帝连自己宫门都管不住,还管得了我幽州铁骑?真要问罪,等我先把平西王的人头送到洛阳再说。”
他大步走向厅外,披风扬起。夜风扑面,雪粒夹杂着寒气打在脸上。今年北方雪来得早,校场地面已覆薄霜。
他登上高台,台下校场灯火连片,将士正在操练。骑兵列阵,马蹄踏地,声如闷雷。他抽出腰间令旗,高举过头。
“诸将听令!”
声如洪钟,全场骤静。
“自今日起,我军受李氏节制,共讨逆贼平西王!凡我将士,皆记军功一级,战后论赏。若有退缩不前者,斩!临阵倒戈者,灭族!”
令旗挥下,砸在台边鼓架上,发出一声响。
“即刻整备,三日后启程,于玉门关外五十里处,接应李氏使臣李毅。届时,旗对旗,令对令,不得有误!”
台下将领齐声应诺,声震夜空。
镇北王走下高台,亲兵牵来战马。他未上马,反而走向马厩深处。那里停着一辆旧车,车厢斑驳,轮轴微斜——是他早年率军出征时所用。他伸手摸了摸车沿,指尖沾上一层灰。
“擦干净。”他对身后亲兵说,“我要用它运粮草到前线。”
亲兵愣住:“这车……太旧了。”
“正因为旧,才看得见血汗。”他收回手,“新东西唬人,旧东西记事。让全军都看看,这一仗,不是为了谁封王拜侯,是为了不让百姓再饿死一个冬天。”
他转身走出马厩,风雪更大了。回到厅中,他提笔写下一道手令:“凡我将士,自今日起,听调于李氏使臣,共诛逆贼,不负信义。”写罢,掷笔于案,墨汁溅在纸上,像一道裂痕。
与此同时,洛阳主帐。
李震仍立于沙盘前。乾坤万象匣悬浮半空,幽蓝光影映照着他脸上的沟壑。匣中龙脉图缓缓流转,忽而,北方幽州之地泛起一丝微光,起初淡如雾,继而凝聚成线,直指西域方向。
他眼神一凝。
这不是推演,是真实气运流动的反馈。
“他答应了。”
他低声说出三个字,右手缓缓落下,将一面黑旗插入沙盘——位置正是敦煌以北。旗面不大,却稳稳立住。
这时,李瑶快步走入,手中捧着一份密报:“父亲,幽州细作传来消息,镇北王昨夜召集诸将,下令点兵万人,粮草调度已开始。另,其亲兵队长亲自带人清理旧战车,说是‘要让全军知道这一仗为何而打’。”
李震点头,未语。
李瑶又道:“李毅今晨已过玉门关,预计明日午时抵达约定地点。若一切顺利,两军将在三日后完成对接。”
“顺利?”李震终于开口,“这种事,从来不会有万全的顺利。但只要他肯出兵,哪怕只晚一天,我们也多了五分胜算。”
他抬头看向匣体:“还能维持多久?”
光影微闪,一行小字浮现:“精神值耗损四成,龙脉感知可持续十日,建议减少推演频次。”
“够了。”他说,“只要他们能在七日内会合,后续就不需要靠天机了。”
李瑶沉默片刻,轻声道:“兄长那边补给已近极限,若再找不到水源,恐怕……”
“所以现在最缺的不是粮,是时间。”李震打断她,“去准备吧,把那枚铜符交给下一拨使者,务必亲手交到镇北王手里。”
“是。”
李瑶退出后,帐中只剩他一人。他走到案前,取出一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青铜符牌,正面刻着“北”字,背面纹着一条盘龙。这是他早年与镇北王互市时定下的信物,从未动用。
他握紧符牌,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知道,这一枚符,不只是盟约的凭证,更是将两个家族的命运钉在了一根绳上。赢,则共掌山河;败,则同陷泥潭。
但他更清楚,此刻的镇北王,和他一样,都没有退路。
风雪中的幽州校场,一万大军已列阵完毕。镇北王披甲执剑,立于高台之上。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架曲辕犁,已被工匠小心收进库房。
“出发!”
他跃上战马,缰绳一抖,马蹄踏破雪地,率先奔出校场。身后铁流滚滚,旌旗猎猎,如一道黑色洪流,冲向西边茫茫风雪。
洛阳主帐内,李震忽然抬头,望向北方。
沙盘上的黑旗,在烛火下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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