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帐中轻轻摇曳,映得案几上的纸页微微发亮。李瑶指尖划过一行名字,笔尖顿住,又向下一列移去。账册摊开在前,红、黄、蓝三色墨迹清晰标注,像一道无声的分界线,将三百余名士族成员割裂开来。
她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崔嫣然:“西陵崔府那三人,昨夜密会后各自回府,没有再联络外人。”
崔嫣然点头:“但他们家中都换了巡夜的家丁,原班人马被调去了庄子上。这是防着有人偷听。”
“那就说明他们在怕。”李瑶合上册子,声音不高,“怕我们动手,也怕别人先开口。”
帐外传来脚步声,李毅掀帘而入,衣摆沾着露水。他径直走到桌前,放下一封密信:“并州方向有动静。两名黄名单上的管事连夜出城,走的是小道,随行只带了一个书童。驿路布控的人截了他们的车,搜出一封未寄出的家书,写着‘若半月无音讯,便焚契南逃’。”
李瑶拆开信纸扫了一眼,冷笑:“还没谈,就准备跑路了?”
“这不是要逃。”李毅语气平静,“是想看看外面有没有活路。”
李震这时从侧帐走进来,披着一件半旧的外袍。他在主位坐下,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红榜的不动,蓝榜的安抚,现在该动黄榜了。”
李瑶立刻道:“我已经让崔氏那边传了话——‘账册在手,举证可免’。不提罪名,不留字据,只靠口信。五个人里,三个家里这两天都有仆役外出送信,路线绕得远,但最终都进了我们的驿站。”
崔嫣然轻声道:“这种时候,谁也不敢写实情。可只要他们开始打听怎么赎罪,就等于松了口。”
李震手指轻点桌面:“不能让他们觉得投降就能全身而退。要让他们明白,沉默代价更大。”
“我已经安排好了。”李瑶翻开新一页文书,“明日一早,刻印《士族清白录》,只登蓝色名单百余人,声明新政不究过往,凡未涉赃者皆受保护。赵德会亲自去州衙宣讲,说清楚这一刀砍的是谁。”
李毅补充:“同时放出风声,说第一批红榜之人将在七日后押解进京,沿途公示罪状。消息传开,黄榜里坐得住的人就不多了。”
帐内一时安静。火光跳了一下,照在李震脸上,影子投在背后的地图上,像一道缓缓移动的裂痕。
次日清晨,各州县衙门前陆续贴出告示。百姓围拢观看,议论纷纷。有识字的念出声来:“……张氏、陈氏、林氏等一百零三人,经查未参与军资走私及通敌勾结,其田产赋税依律保障,不得侵扰。”
人群中有士族家奴挤出来,抄下名字飞奔回府。不到半日,三州之内已有七户黄榜家族派人暗访李瑶帐前,求见不得,只留下名帖与礼单。
到了晚间,终于有两人悄然入营。李瑶在偏帐接见,帐内无第三人在场。
第一位是许家庶支出身的许文昭,曾任并州仓曹小吏。他进来时双手微颤,跪坐不敢抬头。李瑶将一份铁证推至案前——是他签收火器转运的凭据,上有指印。
“我知道你只是经手。”她声音不高,“真正下令的是你堂兄许崇安。你若不说,这罪名也会落到你头上。”
许文昭额头抵地:“我愿交出他藏在庄子里的两箱账本……还有北境使者来往的密信。”
李瑶没接话,当着他面将那份凭据撕成两半,扔进炭盆。火苗猛地窜起,映红了他的脸。
第二人是孙氏旁系子弟孙元朗,曾在边市管过马政。他比前者镇定,却也难掩紧张。李瑶只问了一句:“你弟弟现在在哪?”
对方脸色一变。
“他在我们治下的学堂读书,成绩不错。”她翻开一本登记册,“要是你今天没来,明天就会被除名,永不准再考科举。”
孙元朗咬牙许久,终是低头:“我手里有一份名单,是替王晏收过贿银的十二个州官。我还知道他们在哪设了私库。”
谈话结束,二人离去。李瑶坐在原位未动,提笔将两条新情报记下,封入特制木匣,加盖双印。
三日后,第一批供词陆续送达。有的附带证据,有的仅是攀咬。李瑶一一归档,却不急于处置。她在沙盘旁立了一块新板,将所有供述者的名字钉上去,用细线连接彼此关联。
李毅站在旁边看了片刻:“你不采信?”
“现在谁都说自己冤,咬别人狠。”她拔下一根钉子,“等他们发现告密也没用,才会更急。”
果然,数日后风向突变。原本闭门不出的几家黄榜士族突然联名上书,指责李氏“借清查之名,行株连之实”,更有传言四起,称李家准备掘祖坟、焚族谱,以绝士族根基。
李瑶得知后冷笑:“这是有人怕了,想逼中间派站队。”
李震在主帐听完汇报,只问一句:“是谁放出去的消息?”
李毅答:“查到源头是王晏一名门生,在三州讲学时亲口所说。他还写了篇《讨逆檄》,虽未公开张贴,但已抄送十余家族。”
“那就让他继续说。”李震淡淡道,“越狠越好。”
李瑶明白过来:“你是想让他们把话说绝,逼那些还想观望的人不得不选边?”
“对。”李震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有些人本来只想自保,可一旦听说要毁祖坟,宁可反到底。但我们不出手,只让他们内部吵。吵到最后,自然有人嫌烦,转头来找我们谈。”
当晚,李瑶命人加印五百份《士族清白录》,专挑有流言传播的州县发放,并附一道李震亲署的手令副本:凡被列入蓝榜者,其子孙可在新政科考中优先录用。
同时,她批准两名新的黄榜代表秘密入营。这一次,她不再出示证据,而是直接问:“你们想保什么?是全家性命,还是全族名声?”
一人答:“只求子弟能继续读书。”
另一人低声说:“我不想我家祠堂被人砸。”
李瑶看着他们:“我可以答应。但你们得做一件事——回去后,把听到的所有密谋,一字不漏写下来,每月初一通过特定渠道送来。不做,就不算投诚。”
两人面色复杂,最终点头应下。
深夜,李瑶仍在灯下整理新到的情报。崔嫣然推门进来,带来一杯热茶。
“东陵赵家刚刚烧了一整屋的地契。”她低声说,“对外说是‘还田于民’,其实是怕我们查到他们和红榜之人有借贷往来。”
李瑶盯着纸上一个刚圈出的名字,忽然道:“把赵家那个在咱们医馆当药童的小儿子调去后方,换个地方安置。”
“你要拿他做人质?”
“不是人质。”李瑶摇头,“是保护。他要是还在那里,等他家人知道我们盯上了,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崔嫣然默然片刻:“这一步走下去,他们会越来越疯。”
“那就让他们疯。”李瑶吹灭一支快燃尽的蜡烛,“只要还怕,就会乱说话。”
帐外,李毅站在廊下,望着远处山影。一名暗部成员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听完,转身朝主帐走去。
李震还在批阅文书。李毅递上一份新报:“刚才截获一封密信,是从崔氏老宅发往北方的,内容只有一句——‘若三日内无回应,便启动备用计划’。”
李震抬眼:“哪个崔氏?”
“不是她的族人。”李毅顿了顿,“是她叔父那一支。”
李震缓缓合上卷宗,手指停在封皮上。
李瑶这时也赶到了,接过密信看了一眼,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好啊,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提起朱笔,在沙盘旁的名单上重重画下一个圈。
笔尖落下时,墨迹微微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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