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帐,烛火轻晃。李震盯着案上摊开的密报,指尖压着“慎行”二字,字迹犹带血痕。他未动,也未召人,只将那布条折了两折,收入袖中。
亲卫掀帘而入,声音压得极低:“豫章南三里外,有百姓自发携粮草前来,已至村口。”
李震抬眼,眉峰微动。“多少人?”
“百余名,老少皆有。推车的推车,背袋的背袋,还有十几个少年,手持木矛,说是来参军的。”
李震起身,披上外袍便走。营外寒气扑面,他脚步未停,直往村口而去。
月光下,人群聚在道旁。一辆破旧板车停在最前,车上堆满麻袋,米粒从缝隙漏出,在地上撒了一小片。赶车的老农蹲在一旁,正用粗布裹紧袋口。见官军将领走来,他连忙起身,腿有些跛,却坚持站直。
“大人,这点米不成敬意,但都是新收的秋粮,没掺一粒陈谷。”他声音沙哑,“我三个儿子,两个死在旧朝苛税下,剩这一个,今早自己扛了木枪来,说要跟李家军打贪官。”
李震看着他脚上裂口的草鞋,弯腰将一袋米挪正,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五,乡野之人,不值一提。”
“记下了。”李震转向身后随从,“登记造册,每一户、每一石粮,都写清楚。战后归乡者,授田免税,伤残者由官府养赡。”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妇人抱着包袱上前,打开是几十件缝好的战袍,针脚细密。“我男人去年病亡,是苏大夫救过他三次。这些衣裳,是我和几个姐妹连夜赶的,愿将士们暖着身子杀敌。”
又有少年跪地不起,双手捧着一把锈刀。“我没钱没粮,只有这条命。求将军收我!”
李震扶他起来,拍了拍肩:“不怕死,也不怕苦?”
“怕!可更怕回去看娘挨饿。”
李震环视众人,声音渐沉:“这不是我李家的仗,是你们自己的命在争。谁想活,谁想安生过日子,今日站出来的,都是英雄。”
话音落,掌声雷动。有人喊:“跟着李家走,不吃冤枉税!”接着一声接一声,汇成一片。
李骁正在校场巡视新兵,听见动静赶来。见义勇营已列队完毕,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姿歪斜,手还攥不稳长枪。他走到一名颤抖的少年面前,握住他持枪的手,调整角度。
“握紧,不是为了逞强。”他说,“是为了等哪天回家,能护住你娘不再被抢粮。”
少年咬唇点头。
李骁朗声道:“从今天起,你们叫‘义勇营’。不比老兵差,也不许自己觉得低人一等。明日开始,我和你们一起操练。”
队伍中传来抽泣声,很快被压抑下去。有人挺直了背。
李瑶坐在情报阁内,面前堆着各地快报。她逐条核对,笔尖不停。一炷香后,她在玉简上刻下最后一行字:**七州十九县,捐粮八万三千石,民夫三千六百二十一人,无一强征。**
她唤来传令兵:“将这份《民助图谱》送交主帐,加印三份,分发各营统帅参阅。”
又提笔另写一道指令:“设‘民勋簿’,凡助军者,无论粮、力、情,皆录其名,战后论功授赏,不得遗漏。”
苏婉带着两名医徒走进村落。张五的老伴正咳得厉害,她搭脉片刻,取出药丸递上。“每日两粒,温水送服。你儿子送粮有功,药费免了。”
老人颤巍巍接过,眼泪滚下:“苏大夫……您给全屯子人都看了病,连诊金都没收。”
“该做的。”苏婉转头对弟子说,“医术不在高堂,而在人疼时有人管。”
她起身欲走,忽觉袖口微痒。低头一看,那只暗青色小虫又爬了出来,贴在布料上不动。她不动声色,轻轻捏住,放入琉璃管,旋紧盖子。
李毅站在暗哨点高处,望着村中灯火。一名锦衣卫递上一份卷宗,里面是走访记录的百姓原话。
“王家老爷逼我们卖儿还债,李家来了,把地契烧了。”
“我闺女上了女子学堂,识字了,能算账了。”
“他们不抢粮,还发种子,旱年也吃得上饭。”
李毅翻到最后一页,停下。一行字写着:**有个老汉说,他孙子能活下来,是因为苏大夫免费施药,如今孙子报名参军,他亲手给他扎了护腕。**
他合上卷宗,低声吩咐:“把这些话,一句不改,抄录十份,密封入库。另备一份,送去李瑶那里。”
次日清晨,校场集结。李震立于高台,诸将与地方官列队而立。他不开战策会,也不讲军功,只缓缓开口:
“昨夜,七十岁老翁步行五十里,送来麻鞋一双。他说,‘吾儿死于旧吏之手,愿将军多杀恶人。’”
台下无人言语。
他又道:“豫章百姓,自发运粮,缝衣制药,送子参军。他们不是被征的,是自愿来的。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这一仗打赢了,孩子能上学,田里有种子,夜里不怕敲门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所以我说,此战若胜,非我李氏之功,乃千千万万黎民共举!”
话音落,全场肃立。一名老将抬手行礼,动作迟缓却庄重。接着是第二人、第三人……整齐划一。
李骁回到西营,见义勇营已在操练。一名少年跌倒,立刻爬起,继续挥枪。他没去纠正,只站在队尾,默默跟着做了十个俯卧撑。
李瑶在灯下整理《民声实录》,挑出最具代表性的几段,准备交给宣传队刻印成册。她忽然停笔,盯着其中一句话:“李家不收礼,只问你能做什么——这话是谁说的?”
下属答:“是个卖菜的老妇,她儿子在后勤营搬粮。”
她点点头,将这句话标红,置于首页。
苏婉回到医所,将琉璃管放在案角。她取出显微机关镜,对准小虫。镜片转动三圈,虫体结构清晰显现——腹部有极细的刻痕,排列成环状符号。
她皱眉,正欲记录,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医徒急奔进来:“苏大夫,村东有两个民夫冻伤,刚送来!”
她立刻起身,抓起药箱就走。
李毅在暗室复核所有百姓供词,确认无伪造痕迹。他取出一枚铜符,注入灵力,墙上浮现出鹰涧峡地形投影。他在几处标记点画圈,又在豫章通往北境的三条私道上各钉一枚银钉。
一名下属低声禀报:“黑松岭西侧的追踪符印,昨夜被人取走,但没破坏。”
李毅盯着地图,没说话。半晌,他取出一封信,封好,写下“亲启”二字,交给手下:“走水路,务必亲手交到家主手中。”
李震仍在大营处理文书。亲卫送来热汤,他摆手未接。目光落在桌角一张纸条上,是苏婉昨夜留下的字迹:“异虫体内发现人工刻痕,疑似传递信息载体,建议封锁近期接触者。”
他提笔批注:“加强防护,勿惊扰百姓。”
又加一句:“民心已动,不可因疑而伤信。”
李瑶拿着《民声实录》初稿走进大帐,见父亲仍在批阅。她将玉简放上案几,轻声道:“这些话,足够让谣言不攻自破。”
李震点头,指着其中一段:“就用这个开头——‘我娘说了,李家不抢粮,不逼婚,还教女孩读书。这种人,不该信,该跟。’”
李瑶笑了:“我已经让人刻版,明日就能发到前线各营。”
帐外传来鼓声,是新兵操演的节奏。李震起身走到帐口,望着远处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影。一个少年摔倒了,旁边的人伸手拉他起来,两人拍肩一笑,继续奔跑。
他转身对李瑶说:“告诉所有官员,这一仗,我们靠的不是城池,是人心。”
李瑶应声退下。
夜再度降临。苏婉在医所角落点燃熏炉,放入特制药草。她将琉璃管放入柜中锁好,又检查了一遍门窗。
李毅派来的两名暗卫,一人守在屋外树影下,另一人扮作医徒,坐在诊堂角落看书。
苏婉坐下,翻开病历簿,刚写下“十一月初三,新增冻伤三人”,忽然听见窗外有轻微刮擦声。
她抬头,见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轮廓——像是有人蹲在窗外,手里拿着某种工具,正慢慢撬动窗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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