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叶上,苏婉已经走到了城郊那片试验田边。她没带随从,只背着一个粗布包裹,里面装着几斤用油纸包好的种子。昨夜灯下,她又看了一遍那些妇人写下的字句,有歪斜的笔画,也有颤抖的落款。其中一句让她停了很久——“学会了写字,我才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人”。她把这句话折好塞进袖中,现在,她要把同样的感觉种进土里。
田埂上的泥土湿软,她蹲下身,用手拨开表层的枯草。这片地是前几日找当地农户借来的,不大,也就半亩,但位置靠路,来往的人都能看见。她挽起袖子,拿起边上准备好的锄头,开始翻土。动作不算熟练,却很稳。锄头一次次落下,翻出深褐色的土块,空气中浮起一股湿润的泥土味。
几个路过的小孩停下来看,其中一个胆大的问:“你是谁?怎么自己种地?”
“我是城里来的。”她说,“这地我借来试种点新稻子。”
“新稻子?”孩子好奇地凑近。
她从布包里取出一小把种子,放在手心摊开。颗粒饱满,颜色比常见的稻种略深一些。“这个长得快,不怕虫,也不怕旱。”她说完,顺手抓了一把土盖上去,轻轻拍实。
消息传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几位曾在纺织坊识过字的妇人陆续赶来。她们站在田边,看着苏婉一垄一垄地播种,没人说话,只是盯着她的手和脚下的土。
一位年轻妇人终于开口:“真能多打粮?”
“不信可以看。”苏婉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两只陶碗,一只倒进普通稻米,另一只倒进新种的米粒,然后提来一壶热水冲进去泡开。
她端起两碗粥,让她们看。“同样一碗水,这碗稠得多。熬的时间短,米也不散。”
有人伸手摸了摸碗壁,又低头闻了闻。“确实香些。”
“这不是仙术。”苏婉说,“也不是什么神赐的东西。就是挑出来的好种,种法也讲究些。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借种给你们试试。”
人群安静了一会儿。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低声问:“要是种坏了呢?”
“收成归你。”苏婉答,“只要明年还我一成作种就行。种不好,也不用赔。”
这话落地,几个人 exchanged 眼神。她们不是没想过改变,可从前没人给过机会。如今连账本都能看得懂了,为何不能换个种子?
第三天清早,苏婉再来时,发现田里的苗已经冒了头。嫩绿色的小芽整整齐齐地钻出地面,比周围别的田块高出一截。阳光照下来,叶片泛着水光。她正蹲着查看根部,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几位男农夫来了。他们原本不信女人能懂耕种,听说苗长得怪好,便亲自来看。
一人弯腰拔起一根小苗,看了看根须,又对比旁边一块老品种的秧苗。“这根扎得深。”他说。
“遇风不易倒,遇涝也不烂。”苏婉接过话,“前两天下雨,别的田都淹了半寸,这里水渗得快。”
老农皱眉:“会不会是催熟的?秋天能不能结穗还不知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她没争辩,只是指着远处一片因虫害减产的田地说,“那边去年打了三遍药,还是死了一半。我们这个,还没施一次肥,也没用药。”
又过了四天,接连下了三场雨。乡间道路泥泞不堪,许多人家担心秧苗被泡坏。天刚放晴,就有不少人打着伞往试验田赶。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站住了脚。
别处的田里,秧苗东倒西歪,叶子发黄,有的已经开始腐烂。唯独这块地,禾苗挺立,叶面干净,泥土虽湿却不积水。更让人吃惊的是,之前被小孩踩断的两行苗,竟从断口处重新长出了新枝。
一位老农蹲在田边,伸手摸了摸土壤。“这土……好像比别处松?”
“翻得深,加了些草灰和豆渣。”苏婉站在田埂上说,“种之前浸过温水,晾干才下地。每一步都不难,只是要细心。”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我家那块地年年歉收……要不也试试?”
“她说不要钱借种,还能留收成。”
“可万一……”
“你看这苗,哪像是骗人的?”
太阳渐渐西斜,泥路上出现了新的身影。十二户人家先后登记领种,其中一半是识字女工的家庭。她们领到种子时小心翼翼,有人当场用布包好塞进怀里,有人直接回家拿陶罐来装。
苏婉站在田头,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衣角沾了泥,鞋底全是湿土,但她没急着回去。她知道,今天播下去的不只是种子,还有另一种活法的可能性。
一位中年农妇临走前回头问:“明年要是大家都想种,还能再拿吗?”
“能。”苏婉答,“只要留种,越多人种,就越不怕灾年。”
女人点点头,抱着种子快步走了。
天边最后一缕光照在田面上,禾苗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几户人家的烟囱冒起了烟,屋内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有个孩子跑进厨房,大声喊:“娘!新种子放进缸里了吗?”
女人应了一声,踮起脚把陶罐搁上房梁。
苏婉转身走进临时搭起的小屋。屋里有一张木桌,上面铺着几张记录生长情况的纸。她提起笔,在最新一页写下日期和观察结果:**第七日,雨后复晴,全苗存活,无倒伏,无病斑,再生能力显着。**
她放下笔,吹灭油灯。
窗外,月光洒在田垄上,那一排排整齐的绿苗静静立着,像守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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