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候选人。”
“书记官”那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五个字，却像五座从天而降的巨山，狠狠地砸在了秦磊的心头。
他瞬间明白了。天启教团大费周章地追杀他们，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或许就不是他这个“行者”后裔，而是身具混沌道基、又与“霜之哀叹”深度绑定的冷月！
“使徒，究竟是什么？”秦磊一边警惕地盯着“书记官”，一边用神念向冷月呼唤，试图唤醒她被那股黑暗力量侵蚀的神智。
“书记官”的数据流身躯缓缓浮动，他似乎并不急于动手，反而像一个耐心的导师，在解答学生的疑问：“‘主宰’的意志，是无法直接降临在这个维度之上的。它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足以承载它万分之一神性的‘终端’，来代它行走于世，清洗一切‘变量’。这个容器，我们称之为——‘使徒’。”
他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冷月身上：“无数年来，我们筛选了亿万个种族，都找不到完美的容器。直到……她的出现。混沌道基，能够容纳一切法则；那把剑里，又蕴含着一丝来自‘终焉’的本源……简直是为成为‘使徒’而生的完美之躯。”
秦磊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织命者”的预言，并非空穴来风。冷月若彻底被那股力量掌控，化身为所谓的“使徒”，她将不再是她自己，而是“主宰”意志的延伸，一个只会执行“净化”命令的、冰冷的杀戮机器。到了那时，她与自己，的确会成为宿命之敌。
“冷月！醒过来！”秦磊焦急地大喊。
然而，此刻的冷月，双眸中的黑暗愈发深邃。她似乎听不到秦磊的呼唤，只是本能地将剑锋，指向了对她威胁最大的“书记官”。
“书记官”看着这一幕，发出一阵低沉的、数据流摩擦般的笑声：“没用的。‘终焉’之力一旦被激活，就会本能地寻求‘净化’。你现在呼唤她，只会让她将你，也判定为需要‘净化’的‘变量’。”
他开始用言语，进行最恶毒的诱导：“来吧，完美的候选人，释放你全部的力量。感受那份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的快感。杀了我，然后，去杀了你身边那个最大的‘变量’。完成你的使命，你将获得永恒与……”
“你他娘的在这里跟谁俩说教呢？！”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刻，一个粗鲁、火爆、充满了不耐烦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整个空间中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一身油腻工装、胡子拉碴、手里还提着一把巨大金属扳手的小老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战场中央。
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某个偏远矿星上最常见的退休机械师。但他的出现，却让整个空间的法则，都产生了一丝微妙的“稳定”。
“工匠君主！”秦磊又惊又喜。
“吵死了！老子睡个觉，外面跟拆迁一样！”工匠君主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书记官”，骂骂咧咧地说道，“一个破数据流，学人家当什么人生导师？你那套逻辑引擎的底层代码，还是抄袭我一万年前淘汰掉的第三版‘茅厕’系统，漏洞百出，写得跟狗屎一样！”
说着，他竟然真的举起了手中那把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法则扳手”，对着“书记官”那片由“逻辑抹除”法则构成的领域，抡圆了就砸了过去！
“哐当！”
一声清脆得仿佛敲在铁锅上的声音响起。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书记官”那高深莫测的“逻辑抹除”领域，在被这把扳手敲了一下之后，竟然像一台出了故障的电脑，开始疯狂地闪烁，数据流变得极不稳定。他刚刚构建的法则，瞬间出现了无数bUG。
“我让你‘概念不存在’！老子先让你‘程序崩溃’！”工匠君主一边敲，一边骂，“你这破玩意儿，连个‘防过载保护’都没写，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哐当！哐当！”
在工匠君主简单粗暴的“物理维修”之下，“书记官”那引以为傲的法则领域，竟然真的……崩溃了。
这画风突变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然而，法则领域虽然被破，但对冷月的精神诱导，却并未停止。预言的阴影，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依旧笼罩在她的心头。她的剑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似乎正在犹豫，下一个目标，是指向敌人，还是……指向身边的秦磊。
“书记官”的声音带着一丝数据紊乱后的愤怒，再次响起：“没用的！‘终焉’的种子已经发芽！她注定会……”
“闭嘴！”秦磊猛地一声怒吼，打断了他。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秦磊做出了一个令“书记官”都无法计算的举动。
他没有去攻击冷月，也没有试图去夺下她手中的剑。
他扔掉了自己的武器，张开了双臂，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冷月那闪烁着乌光的剑锋之前。
“来吧。”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柔，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一切黑暗的坚定力量。
“如果预言是真的，如果我注定要死在你的剑下，那就来吧。”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冷月那双被黑暗吞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还是那个狗屁‘命运’，替你做的选择？”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冷月那片混乱、冰冷的意识之海中，轰然炸响。
我……的选择？
是啊，我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是听从师父的教诲，斩断情缘，追求无上剑道？
是履行“织命者”的预言，化身使徒，杀死眼前之人？
还是……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
浮现出在矿星上，那个少年笨拙地为她烤着异兽肉的样子。
浮现出在星空中，那个男人义无反顾地为她挡住致命攻击的背影。
浮现出他每一次看着自己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纯粹的信任与温柔。
这些画面，像一道道温暖的阳光，刺破了那片深邃的黑暗。
“我……”冷月那被黑暗侵蚀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挣扎。
“小姑娘，别犯傻！”工匠助手就在这时，工匠君主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天启教团那帮疯子，就是想把你变成他们的工具！他们当年为了窃取‘主宰’的一丝本源法则，结果玩脱了，才搞出这所谓的‘使徒’计划。那玩意儿，是个失败品！一个被污染了的诅咒！”
工匠君主的话，如同一把钥匙，解开了秦磊心中的诸多疑惑。原来如此，所谓“使徒”，不过是天启教团一次失败实验的产物。
而这个惊人的真相，也成了压垮冷月心中黑暗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握着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剑锋上吞吐的乌光，时明时暗。
最终，那把曾经饮过无数神魔之血的绝世凶剑，停在了距离秦磊后心，不到一寸的地方。
剑气，已经刺破了他的作战服，冰冷的触感，让他背后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他，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选择。
终于，冷月动了。
她没有刺下去。
而是猛地转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那把闪烁着乌光的“霜之哀叹”，狠狠地、毫不犹豫地，刺向了……她自己的心脏！
“我的命运……”
她那清冷而决绝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我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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