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贴在胸口，那道裂痕像是活了过来，一跳一跳地和她的呼吸对频。洛璃闭着眼，掌心朝上，灵力从桃源深处抽丝般涌出，沿着经脉缓缓推向指尖。她没急着凝壁，而是先把灵力在身前绕了个圈，像绕毛线似的，一圈一圈织得密实。
“以神为引，以灵为线，织空成壁……”
口诀刚念到一半，裂痕里那缕银光又冒了出来，淡得像晨雾，却带着一股子不讲理的劲儿，直往她主脉里钻。她下意识想拦，可那光根本不听使唤，反倒搅得她体内灵流乱成一团麻线。
“别这时候添乱啊。”
她咬牙稳住节奏，强行把两股力量分开——一股继续织壁，一股拿铜锅当筛子，把银光滤出去。可刚撑起巴掌大的光膜，那银光突然一抖，像是被谁踩了尾巴，猛地炸开。
“砰！”
光膜碎得比前几次还快，反冲力直接撞在胸口，她整个人往后一仰，背脊磕在墙上，闷哼一声，喉咙口又泛起那股熟悉的甜腥。
“好家伙，这锅不光裂了，还带自爆功能？”
她抹了把嘴，坐直身子，盯着锅底的裂痕。刚才那一瞬，银光炸开前，她好像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叮”，像是金属敲在石头上，清脆得不像从体内传来的。
她没吭声，只是把铜锅转了个圈，裂痕正对掌心，重新开始。
另一边，端木云盘腿坐在演武场角落，胳膊搭在膝盖上，虎口还在发麻。他刚轰出一拳，木桩没裂，手先抖了。他低头看了看拳头，又抬头看桩，桩上那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印子，像在嘲笑他。
“我这拳，还没村口王大娘擀面劲大。”
他甩了甩手腕，站起身，又退回去三步。这次他没发力，而是慢慢抬手，从起势开始，一寸一寸拆解动作。破山拳·变式讲究的是刚中带折，力道不能直来直去，得像拧麻花似的转个弯再打出去。
他试了三次，每次到转肘那一下，灵力就在肩井穴卡住，像是水管里塞了团泥。
“练拳如炒菜？火候不到夹生？”他嘟囔着洛璃的话，深吸一口气，“那我今天非得把这锅菜炒熟了。”
他重新摆架势，动作放得极慢，灵力顺着经脉一点点推进。到转肘时，他刻意放缓，可越是小心，那股力越不听使唤，最后“咚”地一声闷响，灵力直接撞在环跳穴上，整条右腿一麻，差点跪下去。
“哎哟！”
他扶着木桩站稳，龇牙咧嘴：“这哪是练拳，这是练跪？”
他一屁股坐回地上，揉着腿，盯着木桩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行，你狠，咱们明天再战。”
公孙宇的桌子快被翻烂了。他面前堆着七八本古籍残卷，纸页发黄，边角卷曲，有的字都看不清。他一根手指顺着某行小字慢慢划下去，嘴里念叨：“活灵为引……非死金可代……生命波动……灵矿？”
他抬头看向桌上那枚半成品机关核心——九个枢纽环环相扣，第七枢卡着一枚青铜齿轮，灵流通道清晰可见。他之前试过三种合金，全炸了。后来滴了滴精血进去，第七枢亮了一瞬，但很快熄灭，像是点了个哑炮。
“不是材料问题……是‘引’的问题。”
他盯着那枚齿轮，忽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拇指大的矿石——是上次在秘境边缘捡的，泛着淡淡的青光，据说是“风鸣矿”，能感应气流变化。
他把矿石轻轻放在第七枢上，指尖一挑，一缕灵力注入。矿石微微发亮，灵流顺着通道往前走了一截，到第八枢时，突然“咔”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
“通了！但卡了！”
他眼睛一亮，赶紧调整矿石角度，可刚一动，灵流断了，矿石暗了下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捏着矿石反复比对，眉头拧成疙瘩，忽然想到什么，低声自语：“难道……得用活物持续供灵？可谁闲着没事给机关当电池？”
他叹了口气，把矿石收起来，又翻开一本更破的卷册，纸页一碰就掉渣。
慕容雪盘坐在医修室角落，掌心绿光一闪即灭。她刚试到第九息，眼看灵流就要稳住，结果外头“咚”地一声闷响，是端木云那一拳砸在木桩上的动静。她心神一晃，灵力立刻断了。
“又来了……”
她睁开眼，额角全是冷汗。回春引气诀讲究的是绵长不断，可她越是想稳，呼吸越紧，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她干脆不练了，闭上眼，回想小时候在山里采药的日子——天没亮就出门，背着竹篓，踩着露水，呼吸和着雾气，一步一挪，不急不慢。
她重新开始，这次不刻意引导灵力，而是像放风筝似的，轻轻松松地让它自己流。灵流缓缓推进，第七息、第八息、第九息……第十息！
掌心绿光稳稳亮起，像是晨光落在叶尖上。
她刚想笑，外头又传来“轰”地一声，端木云那拳又来了，这次还带吼：“左冲——转肘——蹬地——爆拳！”
她眼皮一跳，灵力“啪”地断了。
“……能不能小点声？”
她低声嘀咕，掌心光灭，呼吸乱了一瞬。但她没恼，反而轻轻笑了下，重新闭眼，从头来过。
洛璃第三次尝试时，换了个法子。她先把铜锅抱在怀里，让裂痕贴着心口，然后从桃源空间里抽出一缕最温和的灵力，像喂小猫似的，一点点往裂痕里送。
银光果然又冒了出来，这次没那么冲，像是被哄着，乖乖顺着她的灵力走。她赶紧趁机催动口诀，掌心光膜缓缓成型，比之前圆整多了。
“成了？”
她刚松半口气，银光突然一拐，不往掌心走，反而顺着经脉往上蹿，直奔脑门。她脑袋“嗡”地一响，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等她缓过神，光膜早没了，铜锅滚到了墙角。
“你这是练功，还是玩捉迷藏？”
她爬起来，捡回铜锅，拍了拍灰，盯着那道裂痕看了好久，忽然低声说：“你要是真有话要说，能不能说人话？”
她没笑，也没叹气，只是把锅放回膝上，重新闭眼。
片刻后，她听见自己说：“再来。”
端木云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又退后五步。这次他不念口诀了，也不求威力，就一遍遍打那套变式，动作越来越慢，像在跳舞。打到第十遍，他忽然停住，盯着自己的拳头。
“不对……不是灵力转不过来，是我太想‘转’了。”
他咧嘴一笑，忽然放松肩膀，重新起势。这一拳，他没用力，也没刻意控制，就像随手挥出去似的。
“咚！”
木桩上，那道浅痕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公孙宇盯着那本破卷册，忽然发现一行小字被虫蛀了个洞，但依稀能辨：“活灵者，心脉共振也。”
他猛地抬头，看向桌上那枚机关核心。
“心脉共振……难道不是材料问题，是‘节奏’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按在第七枢上，闭眼，让自己呼吸和心跳慢慢稳下来。然后，他以心跳为节拍，一拍一拍，把灵力送进去。
第七枢，亮了。
第八枢，亮了。
第九枢——
“咔。”
又卡住了。
他睁开眼，盯着最后一枢，皱眉：“还差半拍……”
慕容雪第三次冲到第十息时，终于没断。绿光稳稳停在掌心，像一盏小灯。她没急着推进，而是让灵力在经脉里多转了一圈，感受那种自然流动的节奏。
“原来不是我要控它，是它本来就会走。”
她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洛璃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倦意，但眼神还亮着。她看了眼端木云，又看了眼公孙宇和慕容雪，忽然笑了下。
“我这锅，怕是快兜不住了。”
端木云靠在木桩边，咧嘴：“我的拳还没打歪山，先把自己练歪了。”
公孙宇摇头：“机关不认我，我也不认它了。”
慕容雪轻声说：“灵力像断线的风筝……”
四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但谁也没走。
洛璃转身，重新走进训练室。
她把铜锅放在膝上，掌心贴住裂痕，低声说：“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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