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着竹叶尖上的一滴露,它颤巍巍地悬着,像极了如今整片星海的命运般,在犹豫着要不要坠落。然后第二滴,第三滴,终于连成了线,从碧绿的竹叶边缘滑落,打在下面的叶片上,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很快,整片竹林都响起了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无数细小的玉珠落在晶莹的翡翠盘上。
竹林深处的木屋静静地伫立着。它已经很老了,老得让人记不清它在这里到底有多久。木质的墙壁被雨水浸透,呈现出深沉的褐色,像是泡了许久的茶。屋檐下的水珠连成了线,在风中微微摆动,像一道透明的珠帘。偶尔有风穿过竹林,那些水珠便摇曳起来,互相碰撞,碎成更小的水滴,落在木屋前的青石板上。
雨水顺着竹竿流下,在竹节处稍作停留,又继续向下。有些水滴在半空中就被风吹散了,化作细密的水雾,弥漫在竹林间。整片竹林都笼罩在这朦胧的水汽中,竹叶的绿色变得模糊而柔和,像是被水晕开的墨迹。
木屋的门紧闭着,门槛上有一道浅浅的凹痕,那是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留下的。雨水从门缝渗入,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蜿蜒如蛇。
屋内的空气潮湿而沉重,带着木头腐朽的味道和竹叶的清香。偶尔有一两滴雨水从屋顶的缝隙漏下,落在屋内的陶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竹林中的雨声时而急促,时而舒缓。雨大的时候,千万滴雨水同时敲打竹叶,声音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雨小的时候,水滴零零落落地坠落,像是有人在远处轻轻拨动琴弦。这些声音在竹林间回荡,穿过木屋的缝隙,钻入屋内,成为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乐章。
木屋的窗棂上挂着一串风铃,也是竹子做的,已经被雨水打湿,发出清脆的声响。但风过时,它们仍然会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地歌唱。窗外的竹影投在屋内墙上,被雨水模糊了轮廓,变成一片摇曳的暗影。
而屋内,一场对话正在展开。
“哟,老朋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罗浮的神策将军竟然舍得来我这小竹屋?”飞霄将手中的茶杯“扔”给景元,“不对,如今该称呼你为景元帅了。”
景元接过:“我只是代行元帅职位。况且如今的局势你也清楚,若是整片棋盘都被掀开,那棋盘上的所有棋子都没有意义了。”
“我这都算退休了~”飞霄饮茶,“说吧,找我何事?”
景元说:“老朋友,为了仙舟和星海的未来,有个计划需要你。”
“未来?我如今连自己的未来都抓不住。”飞霄自嘲,“你倒是高看我了。”
景元苦笑:“若不是因为大限将至,我也不想打扰你。”
飞霄抬头,刚想反问景元,了解仙舟人历史的她旋即反应过来,景元说的是那仙舟人长生的代价,魔阴身。
“你都活了这么久了吗?”她想开个玩笑,但终究笑不出来,“说吧。”
景元笑着说:“不愧是天击将军,爽快。彦卿。”
听到老师呼唤自己,青年结束了这场竹林观雨的修炼,快步走进木屋。
“彦卿拜见飞霄前辈。”青年对着飞霄恭声道。
“不错嘛,你这弟子如今也算出师了。你接替元帅,所以将军的职位传给他了吗?”
景元摇摇头:“如今的罗浮将军是符卿。这小子虽然成为了剑首,但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看见飞霄摆摆手,景元切入主题:“寒暄的话我便不多说了。老朋友,为了未来,这个计划需要你。”
景元说:“月狂之症。步离人引以为傲的力量,对于身为狐人的你来说,却是一种诅咒。”
“所以啦——”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呢?”
青年突然发现整个房间的气氛骤然改变。
这一刻,飞霄沉默地看着景元。
这一刻,景元微笑地看着飞霄。
看着面前少年的面庞,飞霄脑海里闪过之前见过的景元的弟子,那名叫彦卿的青年。跟后者相比,前者无疑要稚嫩许多,但同时也意味着…前者的可塑性会更强!
“这个家伙,他才应该算狐人才对…”飞霄叹息,“老狐狸。这个计划,很疯狂啊,我俩到底谁有月狂啊…”
“前辈?”对于飞霄自顾自的话语,彦卿满脸问号。
“没事~”飞霄笑着说,但她的手段却和那温柔的笑容截然相反,“小弟弟,闭上眼。那边的步离人,为我们护法,否则我直接送你们一程。”
飞霄散发的气场让刚醒来的莫斯感到呼吸急促,差点喘不上来气,他知道对方其实没有恶意,点头与加戎看护着他们。加戎搀扶着陆萤一起照顾慕容晴。
彦卿那边就没有简单了,飞霄身手点在他的眉心,将他转了个身,接着拉着他席地而坐,带着青色火焰的手掌狠狠拍在了彦卿背心,接着再次将他转过身来,又是一掌拍在彦卿胸口。
“气运丹田!凝心凝神!”
燃烧着青色火焰的手指按在彦卿眉心,触感却是冰凉如剑锋。少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抛入湍急的漩涡。无数记忆碎片从眼前闪过——第一次握剑的颤抖,某次比试落败的苦涩,独自练剑到黎明的坚持......
\"放松。\"飞霄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就像是…观摩一场午后的雨。\"
恍惚间,彦卿看见无数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熟悉的、陌生的、完整的、残缺的......每一柄剑都闪烁着寒光,却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化作光点消散。他认出了其中几把——七岁时折断的木剑,十二岁在演武中崩裂的钢剑,还有老师送他的,陪他战斗到今天的雪鸿剑。
\"这是...我的记忆?\"
没有回应。飞霄的意识如同一缕青烟,在彦卿的精神世界中穿行。这里比她预想的复杂百倍——不是寻常人混沌的意识海洋,而是一片广袤的剑冢。无数断剑残刃插在荒芜土地上,剑柄缠绕细密红线,蛛网般连接向中央高台。
\"剑冢?\"飞霄暗自诧异。她见过无数人的意识空间,却从未见过如此具象化的精神世界。每一柄断剑都代表着一次失败,而那些红线...是执念?还是...
高台王座上的身影打断了她的思绪。暗红雾气中,步离王缓缓站起,兽瞳中闪烁着嗜血光芒:\"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飞霄的意识体在高台前凝聚成形。与外界不同,此刻的她恢复了全盛时期的模样——长发无风自动,青色铠甲覆盖全身,腰间悬着两柄闻名星海的枪刃,背上背着名叫“青烽”的重斧。
\"堂堂步离王,躲在孩子的意识里,不嫌丢人?\"飞霄冷笑。
步离王的狂笑震得断剑嗡鸣:\"你们仙舟人用长生诱惑各族臣服时,怎么不觉得丢人?\"他张开双臂,暗红雾气瞬间吞没剑冢,\"现在,这是我的领地了。\"
压迫感如山倾覆。飞霄暗自心惊——步离王不仅占据了彦卿的意识核心,还将这里改造成了适合自己作战的环境。那些红线根本不是连接,而是侵蚀!每一条都像血管般搏动,将彦卿的精神力输送给步离王。
\"那老狐狸可没说情况会这么糟。\"飞霄右手拔出巨斧,在掌心凝聚风暴。青烽缠绕着狐火般的青焰,却比外界黯淡许多。
步离王抬手招来无数断剑,在掌中熔铸成一柄锯齿巨刃:\"就凭这点本事也敢闯进来?\"
\"试试看。\"飞霄箭步上前,青烽划出完美弧线。
金属碰撞的巨响回荡在意识空间。步离王轻松架住攻势,巨刃顺势下压。飞霄只觉一股蛮力传来,震得她连退数步,靴底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
\"太弱了!\"步离王的巨刃横扫,带起腥风血雨。飞霄纵身跃起,斧尖轻点刃面借力翻身,青烽直砍对手后心。
\"铛!\"步离王仿佛背后长眼,巨刃以诡异角度回防。同时一记膝撞重重顶在飞霄腹部。
\"呃!\"飞霄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断数柄插地长剑才停下。她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意识世界,这代表精神力受损。
步离王不给她喘息机会,巨刃高举过头,猛然劈下。飞霄横斧格挡,却被这一击直接砸入地面。剑冢土地龟裂,形成一个直径五米的坑洞。
\"就这点本事?\"步离王踩在坑边俯视,\"切...\"
话音戛然而止。步离王猛地回头,看见彦卿的意识体正试图靠近战场。少年身形模糊,显然还未完全掌控自己的精神世界。
\"小虫子终于露面了。\"步离王狞笑着瞬移到他跟前,掐住彦卿咽喉,\"乖乖交出身体吧。\"
暗红丝线从步离王指尖蔓延,如寄生虫般钻入彦卿意识体。彦卿痛苦挣扎,眼中满是惊恐。
\"彦卿!\"飞霄从坑底爬起,突然注意到那些被震碎的剑刃碎片正微微发光。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形。
\"记得你折断的第一把剑吗?\"飞霄大喊,\"每一把都承载着你的意志!它们没有消失!\"
步离王疑惑回头:\"垂死挣扎?\"
飞霄不理会他,继续喊道:\"剑断意不断!这是景元教你的第一课!\"
彦卿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着他意识觉醒,整个剑冢开始震颤。无数碎片漂浮起来,闪烁着银白光华。
\"什么?\"步离王惊讶松手。
飞霄趁机跃出坑洞:\"现在,二对一了。\"
步离王的怒吼震得空间颤抖。他身形膨胀变形,最终化作三米高的巨兽。锯齿巨刃随之增长,刃口滴落腐蚀性液体,将地面灼出阵阵青烟。
\"那就一起死吧!\"
巨刃横扫,飞霄与彦卿分头闪避。少年意识体逐渐凝实,手中出现一柄由碎片组成的透明长剑。他的剑法灵动如风,与飞霄的老辣狠厉完美配合。长剑与巨斧交错出击,在步离王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没用的!\"步离王咆哮着,伤口涌出更多暗红雾气,\"只要剑冢还存在!这孩子心中还有恐惧,我就不会消失!\"
飞霄闻言看向彦卿。果然,少年眼中仍残留着畏惧——对失败的恐惧,对强敌的忌惮,对无法保护重要之人的焦虑......
\"听着,\"飞霄边战边说,\"每个人都会恐惧,感到恐惧不可耻,但不能被它控制。\"她突然变招,青烽舞出密不透风的斧网,独自承担大部分攻势,\"你自己看看,这剑冢真的是你期望中的世界吗?\"
\"前辈?\"
\"你不是喜欢剑吗?\"飞霄微笑,眼中却燃烧着战意,\"大声告诉他!这剑冢对不对!\"
彦卿福至心灵。他想起七岁那年,景元手把手教他握剑;想起每次失败后,老师说的\"剑断意不断\";想起牺牲的陈七,林月,还有云骑同僚.....
“没错,这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不是剑冢!”
步离王巨刃劈下,飞霄架住,却被震得连连后退。她的呼吸粗重如风箱,持斧的手剧烈颤抖。
\"彦卿!\"飞霄突然暴喝,\"用你的剑意,斩断链接!\"
整个精神世界开始颤抖,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剑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彦卿手中透明长剑高举过头,绽放出纯净银光。这一剑不带任何花哨,只是最简单的一记直劈——却蕴含着彦卿毕生所学。
剑落。
银光如天河倾泻,精准斩断所有暗红丝线。步离王发出凄厉嚎叫,庞大身躯开始崩溃。
\"不!这不可能!\"
飞霄没有给他机会。她手中青烽虽已大半染红,但斧尖仍有一点青芒不灭。这点光芒如流星划过,刺入步离王胸口。
\"晚安了,步离王。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步离王身形轰然炸裂,暗红雾气如退潮般消散。整个精神世界恢复原本的银白色调,以原先剑冢的位置向外扩散,出现的一片干净剔透的池水,之前那些红线全部断裂,化作光点升腾。
飞霄长舒一口气,对着彦卿的意识体说:\"你这里...很漂亮...\"
她看向四周。断剑重新插回地面,红线则编织成一张银色巨网,将整个意识空间温柔包裹。在那高台中央,一柄全新的长剑正在成形——通体透明,却蕴含着令飞霄都为之动容的剑意。
\"剑心通明...原来如此...\"飞霄的声音渐渐远去。
退出意识世界,飞霄看着还有点恍惚的彦卿,眼前浮现出青年谦逊自信的脸庞。
那是与景元一别后又过了好多年的事了。
青年找到自己,说他老师的计划已经展开,目前一切顺利。
她问青年:“你呢?后面是作何打算。”
青年笑笑说:“前辈放心。到时候,拥有最大可能性的那个我,将会来到这个时代,届时,还要劳烦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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