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守望者归于沉寂,砂砾傀儡消融于大地,只留下那几声意义不明的暗红符号,如同灼痕般烙印在彦卿和慕容晴的视网膜上。
短暂的死寂比之前的围攻更令人窒息,那并非安全,而是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平静。
力量被强行抽取后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彦卿感到四肢沉重,只余下意识深处那“概念锚点”依旧散发着冰冷的稳定感。
慕容晴的情况更糟,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精神力透支的深渊仿佛就在眼前。
“必须……离开这片开阔地。”彦卿的声音沙哑干涩,他强撑着扶起慕容晴,目光投向之前计划前往的那片更加密集的金属残骸区。
那里地势复杂,巨大的舰船龙骨和扭曲的引擎块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层层叠叠,或许能提供一些遮蔽,阻挡那金属守望者直接的“注视”。
他们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暗红色的砂砾中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松软的砂地吞噬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
周围依旧死寂,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脚步陷入砂砾的摩擦声,在这片广阔而压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他们踉跄着冲入了残骸区的边缘阴影中。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布满撞击坑的合金装甲板,两人滑坐在地,几乎虚脱。
“刚才……那些符号……”慕容晴喘息稍定,便忍不住问道,声音如同蚊蚋,“你看懂了吗?”
彦卿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认识。但感觉……不像是攻击的指令。”
那符号带着一种古老的、近乎仪式化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宣告或标记。
“也许……是这片领域规则的一部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交互机制。”
他回想起金属守望者浮现符号时,那股强行汲取力量的感觉消失了。“可能……我们通过了某种‘测试’,或者达到了触发某种‘状态’的条件?”
“测试?用死亡来测试?”慕容晴苦笑,手臂上的Ω印记所在的地方传来阵阵空洞的灼痛,那是力量被掠夺后的不适感。
“在这里,死亡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沉眠’。”彦卿的目光扫过周围林立的、寂静的金属残骸。
这些残骸的形态各异,似乎是来自不同时代、不同文明,如今都化作了这片死域的一部分,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最终的寂灭。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残骸迷宫中探索。
与外面的砂砾地不同,这里的地面更加坚实,主要是压实的金属碎屑和某种黑色的、玻璃化的物质。
空气中的腥甜气味似乎淡了一些,但多了一种类似陈腐的机油和电离空气混合的怪味。
残骸之间形成了一条条狭窄、曲折的通道,光线从暗紫色的天穹透过残骸的缝隙洒落,形成一道道斑驳诡异的光柱。
他们不敢深入,只在外围区域移动,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资源,或者……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在一处由半截星舰舰桥和一堆管道缠绕形成的角落里,慕容晴突然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手指轻轻拂开地面上积累的厚厚灰尘。
“彦卿,你看。”
灰尘之下,并非自然的金属或砂砾,而是一片相对平整的、由某种暗灰色合金铸造的地面。地面上,刻蚀着清晰的、连绵不断的线条和符号——并非之前金属守望者显示的古老符号,而是一种更加系统化、类似某种工程蓝图或能量回路的图案。
这些图案蔓延开去,覆盖了相当大的一片区域,似乎并非装饰,而是具备实际功能的某种……基础设施?
“能量导流槽?还是……信息传输矩阵?”慕容晴仔细观察着,她对于诺达利亚上面的各种能量系统颇为熟悉,但眼前的图案风格更加古老、更加……粗犷而高效,带着一种不惜工本、追求极致功率的野性美感。
彦卿也蹲下身,手指触摸着那冰冷的刻痕。就在接触的瞬间,他体内那沉寂的源初之光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被抽取,而是仿佛与这刻痕深处某种沉睡的东西,产生了极其遥远的、微乎其微的共鸣!
“这些刻痕……内部有残留的……‘源初之光’频段能量?”他难以置信地低语。这怎么可能?“源初之光”应该是极其稀有的,属于那星穹骑士的力量,怎么会残留在这片不知废弃了多少岁月的陌生之地的设施上?
难道,在遥远的过去,曾有其他的星穹骑士到过这里?或者……这片“沉眠之域”,本身就和星穹骑士的起源有关?
这个发现让两人精神一振,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
他们沿着地面上刻蚀的图案向前探索,图案蜿蜒曲折,最终汇向了残骸区深处一个更加庞大的阴影——那似乎是一艘整体倾覆的、规模远超周围残骸的巨型星舰的部分舰体。
靠近这艘倾覆巨舰,一股更加浓重的、带着岁月尘埃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舰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痂皮般的暗红色锈蚀物,但依稀能辨认出其上曾经华丽而复杂的纹饰和一些巨大的、早已黯淡的舷窗。
一些地方有巨大的撕裂伤,边缘狰狞,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开。
地面上的能量刻痕,如同朝圣般,最终汇聚并连接到了巨舰舰体底部一个巨大的、类似检修通道入口的方形结构上。
那入口被一扇厚重的、布满撞击凹痕的合金闸门封锁着,闸门中央,有一个与周围风格迥异的、相对“崭新”的装置——那是一个大约一人高的、由某种白色玉石般材质构成的基座,基座顶端,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内部有乳白色光晕缓缓流转的多面体水晶。
这白色基座和水晶,与周围锈蚀、暗沉的环境格格不入,散发着一种纯净、稳定、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气息。
“这是……?”慕容晴惊讶地看着那个装置,“感觉……和之前见过的‘焚化工’、‘守序者’的风格都不同。更古老,或者说…更……中立?”
彦卿走上前,谨慎地观察着。白色基座上刻着一些细密的、他同样无法辨识的符文,但与金属守望者显示的符号体系似乎也不同。
那乳白色的水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芒照射在厚重的合金闸门上,似乎在门板上映照出一些若隐若现的、更加复杂的能量纹路。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源初之光的能量,缓缓靠近那白色水晶。
嗡……
白色水晶内的光晕流转速度微微加快,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光芒,笼罩住彦卿。
一股温暖、平和的能量场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那令人不适的腥甜气息和隐隐的力量抽取感。
在这光芒笼罩下,彦卿甚至感觉体内那沉寂的力量,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复苏的迹象!
同时,那扇厚重的合金闸门上,被白光映照出的能量纹路变得更加清晰,并且开始按照某种复杂的序列依次亮起微光,仿佛一个沉寂了无数年的锁具,正在被缓缓唤醒!
“它在识别你的能量?”慕容晴惊讶道,“这装置……像是在守护着什么,或者……封锁着什么。”
彦卿心中念头飞转。
这白色装置显然与“源初之光”有关,而且似乎是后来才被安置在这里的。
它在守护这艘倾覆巨舰内部的什么东西?而巨舰本身,又与地面那些可能残留着“源初之光”频段能量的刻痕相连……
难道,这艘巨舰,是某个远古时代里,星穹骑士留下的遗迹?而这白色装置,是类似于“守墓人”一样的存在,守护着遗迹的核心?
就在闸门上的能量纹路即将完全点亮,似乎就要开启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侧上方的残骸阴影中射来!那是几支通体漆黑、只有尾端闪烁着一点幽蓝光芒的金属弩箭,速度快得惊人,直取彦卿和慕容晴的要害!
偷袭!
彦卿反应极快,猛地将慕容晴扑倒在地,同时身体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射向自己的两支弩箭!
弩箭深深钉入他们刚才所在位置后面的金属舰体,发出沉闷的“咄咄”声,箭尾剧烈颤动!
第三支弩箭擦着彦卿的肩膀飞过,带起一溜血花!
“谁?!”彦卿厉声喝道,眼眸瞬间锐利如鹰隼,扫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倾覆巨舰上方一段扭曲的龙骨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身影。
他们并非砂砾傀儡,也不是金属守望者。那是三个穿着用各种破烂布料、皮革和金属片拼接而成的、肮脏不堪衣物的人。
他们脸上涂着暗红色的油彩,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眼神中充满了野性、贪婪,以及一种长期在绝境中挣扎求存所形成的狠戾。
其中两人手中端着造型古怪、似乎是利用废弃零件改造而成的弩枪,另一人则握着一把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砍刀。
“外来者……”为首那个握着砍刀的壮汉,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把……那个‘钥匙’……和你们身上所有‘亮闪闪’的东西……留下!然后……滚出……我们的猎场!”
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白色的基座和水晶,以及彦卿肩膀上刚刚被弩箭擦伤、正渗出带着微弱紫金光点的血液。
原来,这片“沉眠之域”,并非只有他们,还有……“土着”?
而这些土着,显然将他们视为了猎物。那白色的“钥匙”,更是他们志在必得之物!
刚刚看到的一线生机,瞬间又被更加直接、血淋淋的生存危机所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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