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堂里的寒气,比外面的风雪更刺骨。柳娘子那句“让王禀的人,不敢越雷池一步”,像是一道冰冷的军令,砸在林枫肩上,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
扩编北营?优先配给?听起来是重用,实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三天之内,用三十个饿得半死的残兵,去挡王禀可能发起的报复性进攻?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林枫没有选择。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面色平静地领命,转身走出忠义堂。门外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王栓子几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忠义堂里的对话,他们在外面隐约听到了一些。
“队副…这…这咋整啊?王禀那老狗要打过来了?”王栓子声音发颤。
“慌什么?”林枫眼神一厉,“兵来将挡!栓子,立刻去钱先生那里,凭寨主手令,领取兵甲粮饷!能拿多少拿多少!特别是弓弩箭矢,越多越好!”
“猴子,带人去寨北墙,熟悉地形,找出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和防御弱点!”
“其他人,跟我来!加固工事!”
一连串命令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众人见他如此镇定,慌乱的情绪稍稍平复,立刻分头行动。
林枫则亲自带着剩下的人,直奔寨北区域。黑风寨依山而建,北面寨墙相对低矮,外面是一片缓坡和稀疏的林地,确实是易攻难守之地。
他仔细勘察着每一段寨墙,每一处垛口,甚至每一块松动的石头。脑子里飞速盘算着防御策略。人手不足,装备劣势,硬守是守不住的,必须用奇、用险!
“在这里,还有这里,多备滚木礌石!砍伐荆棘,堆在墙下!”
“这段矮墙,后面挖陷坑,铺上尖桩!”
“箭楼视野不够!加高!多备火把和警锣!”
“把咱们那几架破弩机搬上来!对准缓坡!”
他一边指挥,一边亲自动手,搬石头,扛木料。手下人见队副都如此拼命,也咬牙跟上。一时间,北寨墙上下,一片忙碌景象。
钱先生那边果然刁难,但在柳娘子手令的压力下,还是磨磨蹭蹭地拨付了一些破旧的皮甲、十几把腰刀、三十张弓和两百支箭,以及勉强够三十人吃三天的粗粮。东西寒酸,但总比没有强。
王栓子气得直骂娘,却也无计可施。
林枫看着这些装备,面色阴沉。靠这些,想挡住王禀的正规军,无疑是痴人说梦。必须另想办法!
傍晚,风雪又大了起来。北寨墙上寒风呼啸,刮得人站不稳脚。林枫让大部分弟兄回营房休息,只留少数哨兵警戒。他自己却裹着一件破旧的斗篷,靠在冰冷的垛口后,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林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
他在等。等王禀的反应,等可能到来的夜袭,也在等…一个机会。
深夜,风雪渐歇,天地间一片死寂。突然,寨墙外远处的林子里,惊起一片飞鸟!
“有动静!”哨兵压低声音惊呼。
林枫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鹰。他示意哨兵噤声,自己悄悄探出头,凝神望去。
只见月光下,林地的边缘,隐约有黑影晃动!人数不少,正在悄无声息地集结!
来了!王禀果然忍不住!而且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敲锣!示警!”林枫低喝!
“哐哐哐——!”刺耳的锣声瞬间划破寂静的夜空!
寨子里顿时一阵骚动!营房方向传来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
“敌袭!敌袭!北墙!”
“抄家伙!快!”
王栓子带着北营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上寨墙,一个个睡眼惺忪,脸色发白地看着外面黑暗中越来越多的黑影,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慌什么?!”林枫厉声喝道,“各就各位!弓手上弦!滚木准备!”
他的镇定感染了众人,队伍勉强稳定下来。
墙外的黑影似乎也被锣声惊动,停滞了一下,但很快,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夜空!
“杀!”震天的喊杀声猛地爆发!黑压压的人影如同潮水般从林子里涌出,朝着寨墙猛扑过来!看规模,至少五六十人!远比林枫预想的要多!
“放箭!”林枫毫不犹豫,下令!
稀疏的箭矢从寨墙上射下,落入冲锋的人群中,溅起几声惨叫,但根本无法阻挡冲锋的势头!敌人速度极快,显然都是精锐!
“是王禀的亲兵!”王栓子骇然道,“他…他真敢打寨子?!”
“准备近战!”林枫拔刀在手,眼神冰冷,“滚木!放!”
几根临时砍伐的粗木被推下寨墙,砸翻了几个人,但效果有限。敌人已经冲到了墙下,开始架设简易云梯和钩索!
“挡住他们!”林枫大吼,一刀劈断一根甩上墙头的钩索!
血腥的攻防战瞬间进入白热化!官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顶着箭矢和石块,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北营的人虽然拼命抵抗,但人数和战力差距太大,很快就有几处防线被突破,官兵跃上墙头,与守军厮杀在一起!
“顶住!把他们推下去!”林枫如同疯虎,刀光闪烁,连续砍翻两个刚爬上的官兵,鲜血溅了他一身!
王栓子也红着眼,带着人死战,但伤亡在迅速增加!眼看防线就要崩溃!
就在这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寨内忠义堂方向射向夜空,炸开一团醒目的绿色焰火!
紧接着,寨子其他方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喊杀声!柳娘子埋伏的后手动了!
数十名黑衣劲装的忠义社精锐,如同鬼魅般从两侧杀出,迅速加入战团!他们身手矫健,刀法狠辣,瞬间将登上墙头的官兵压制下去!
林枫压力一减,趁机组织反击:“弩机!放!”
“嘎吱——嘣!”架设在墙头的两架老旧弩机终于发射!粗大的弩箭呼啸着射入墙下密集的敌群,带起一片血雨和惨叫!
官兵的攻势为之一滞!
“雷火罐!扔!”柳娘子清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几个忠义社汉子将点燃的陶罐奋力掷向墙下!
“轰!轰!”几声爆炸,火光冲天,虽然威力不大,但巨大的声响和火焰瞬间引起敌阵混乱,烧伤了好几人!
“撤!快撤!”墙下传来军官气急败坏的吼声!
残余的官兵再也支撑不住,丢下十几具尸体和伤员,狼狈不堪地退入林中,很快消失不见。
寨墙上,一片狼藉。尸体横陈,伤者呻吟,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北营的弟兄死伤近十人,个个带彩,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王栓子胳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
忠义社的人正在冷漠地打扫战场,补刀未死的官兵,收缴武器。
柳娘子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走上寨墙。火光映照下,她面色冷峻,扫过战场,最后目光落在浑身浴血、拄刀而立的林枫身上。
“伤亡如何?”她淡淡问道。
“北营亡五人,伤九人。”林枫声音沙哑,“毙敌…约二十,伤者不详。”
柳娘子微微颔首:“以寡敌众,临危不乱,指挥得当。林队正,你没让我失望。”
林枫垂下眼:“全靠寨主及时援手。”
“王禀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柳娘子语气转冷,“但他今夜损失不小,短时间内应不敢再强攻。接下来,恐怕会是暗箭。”
她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枫:“你的人,要尽快恢复战力。黑风寨,不养废物。”
“属下明白。”林枫沉声道。
柳娘子不再多言,转身带人离去。
林枫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这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一战,险象环生,若非柳娘子早有埋伏,北营今夜恐怕就要全军覆没。
这女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绝对不好相与。
“队副…你的伤…”王栓子捂着胳膊凑过来,担心地看着林枫身上几处刀口。
“皮外伤,死不了。”林枫摆摆手,看着墙上墙下的惨状,眼神阴沉,“把阵亡的弟兄…好好安葬。伤员抬下去,想办法弄药。”
“钱先生那边…”王栓子面露难色。
“他敢不给!”林枫眼中戾气一闪,“就说寨主有令,北营需尽快恢复战力!谁敢克扣,军法处置!”
“是!”王栓子咬牙应道。
清理完战场,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寒风卷着血腥气,吹过残破的寨墙,呜咽作响。
林枫没有休息,他站在最高的一处箭楼上,望着王禀退走的方向,眉头紧锁。
王禀这次试探性进攻受挫,确实短时间内不会再硬攻。但柳娘子说的“暗箭”,更让人防不胜防。内奸?下毒?刺杀?
还有那个神秘女子…她昨夜没有出现。她到底是谁?在柳娘子麾下扮演什么角色?
无数疑问和危机感萦绕心头。
正思索间,山下林地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骑快马冲破晨雾,朝着寨门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手伏低身体,背后插着一支箭矢,显然身受重伤!
“警戒!”哨兵大声示警!
弓箭手立刻瞄准来骑!
那骑手奔到寨门前,用尽最后力气嘶声大喊:“…急报!…洄水湾…急报!…”喊完,便一头从马背上栽落,生死不知。
洄水湾?林枫心中猛地一凛!那里又出什么事了?!
寨门打开,几名喽啰小心翼翼地将那骑手抬了进来。
柳娘子也被惊动,再次来到寨墙。
骑手被抬到近前,已是气息奄奄,背后箭伤极深。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柳娘子,嘴唇翕动,吐出几个模糊的字:
“…信使…死了…货…被劫…金…金人…”
话音未落,头一歪,气绝身亡。
金人?!货被劫?!
柳娘子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周围众人也面面相觑,骇然失色!
林枫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洄水湾的线也断了?金人插手了?还是…黑吃黑?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危机四伏!
柳娘子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林枫脸上。
“林队正!”
“属下在!”
“带你的人,立刻去洄水湾!查清怎么回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柳娘子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记住,任何牵扯其中的人…格杀勿论!”
“遵命!”林枫抱拳领命,心中却沉重无比。
洄水湾…那里刚刚经历血战,如今又生变故,已成风暴中心!此去,凶多吉少!
但他没有退路。
转身,点齐人手,补充箭矢干粮。王栓子不顾伤势,坚持跟随。
晨光熹微中,一支小小的队伍再次开出黑风寨,朝着迷雾重重、杀机四伏的洄水湾方向,疾行而去。
新的风暴,已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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