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枭的存在,渐渐不再是白鸟公寓里一个无声的影子。他有了名字,开始学习最基础的知识,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里少了些最初的惊恐,多了点微弱的依恋。白鸟的生活节奏被彻底打乱,却又奇异地逐渐适应了身后总跟着一个小尾巴的日子。
白鸟觉得,是时候尝试让白枭接触一下外部世界了。总不能一直把他关在家里。
第一个尝试是去附近的超市。
周末的超市人头攒动,喧闹嘈杂。一进门,白枭就像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到了白鸟身后,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白鸟的衣角,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琳琅满目的商品、推车的轮子声、孩子的哭闹声、扩音器里的促销广告……所有这些都让他无所适从,浅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慌乱。
白鸟放慢脚步,尽量用身体挡着他,低声说:“别怕,跟着我就好。”
他拿购物车时,白枭死死抓着车筐边缘,指节发白。白鸟每拿一样东西,都会简单告诉他是什么,但白枭的注意力显然无法集中,只是紧张地四处张望。
在生鲜区,一个工作人员推着堆满箱子的平板车快速经过,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白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猛地蹲下身,抱住了头,身体剧烈地发抖。
周围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白鸟立刻蹲下身,挡在他和外界之间,手轻轻放在他紧绷的背上,声音压得极低,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只是车子声音,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他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白枭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但依旧不肯起身,也不肯松开抱着头的手。白鸟只好放弃购物,半扶半抱地将他带离了超市。第一次融入尝试,惨败。
第二个尝试是介绍给邻居。
住对门的是一位热心肠的王阿姨。有一次在楼道里碰上,王阿姨好奇地看着紧紧跟在白鸟身后的白枭:“小白,这是你家亲戚小孩?以前没见过啊,长得真俊。”
白鸟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远房表弟,来住一段时间。”
王阿姨想凑近些和白枭打招呼,笑眯眯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
白枭猛地后退一步,躲到了白鸟身后,全身都透着抗拒,眼神警惕地盯着王阿姨的手。
王阿姨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白鸟只好打圆场:“阿姨不好意思,他有点怕生。”匆匆带着白枭回了家。门关上,还能听到王阿姨在外面嘀咕:“这孩子……怎么有点怪怪的……”
白枭垂着头,靠在门板上,像是做错了事。
学业上也遇到了瓶颈。
白鸟开始教他简单的汉字。教“山”字,白枭怎么都写不好那中间一竖,总是写歪。教“水”字,他无法理解那流动的笔画。反反复复教了十几遍,白枭急得额头冒汗,手指紧紧捏着铅笔,几乎要把它折断,却依旧写不出一个像样的字。
白鸟尽量保持着耐心,但重复的失败和对方显而易见的焦虑也让他感到一丝疲惫。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急躁:“这个字我们已经练了很多遍了,你看,这里应该这样……”
他伸手想握住白枭的手带他写一遍,白枭却像是被他的语气和动作刺痛了,猛地缩回手,铅笔“啪”一声掉在地上。他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里面充满了挫败、委屈,还有一丝恐惧,仿佛害怕白鸟会因为他的愚笨而厌弃他。
白鸟的心猛地一沉。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急切了。白枭的情况显然不是普通的学习能力问题,可能还伴随着创伤后的某种障碍。他收起那点不耐烦,放缓声音:“没关系,今天先不学了。我们休息一下。”
他捡起铅笔,削好,放在桌上,然后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白枭。
白枭接过水杯,没有喝,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垮下,整个人被一种浓重的失落感笼罩。那无声的沮丧,比任何哭闹都让白鸟感到难受。
晚上,白枭依旧睡在地铺上,但背对着白鸟,蜷缩成一团,比平时更加沉默。
白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些乱。带白枭融入外界的尝试失败了,学业辅导也遇到了阻碍。这个他捡回来的少年,像一颗被坚硬外壳包裹的种子,他不知该如何才能温柔地撬开那外壳,让里面的生命见到阳光。
他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而前路似乎布满了更多的未知和困难。
挫折感悄然蔓延。
但当他侧过身,看着地铺上那个微微隆起、显得无比孤单的背影时,一种更强的责任感压倒了那点挫折。
也许,他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更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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