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霸陵大营旌旗招展,营门大开。刘协在徐晃及虎贲精锐的护卫下,风尘仆仆却神采奕奕地返回了大营。
以司空杨彪为首,钟繇、士孙瑞、贾诩等文武重臣,以及杨奉、马腾、张济等将领,早已在营门外列队恭迎。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陛下万岁!”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四野。场面隆重,言语间皆是恭维天子西征凉州、击破韩遂的赫赫武功。
刘协笑着摆手,与众人一同进入中军大帐。然而,刚一落座,帐内的气氛便从表面的欢庆转为了一丝凝重。
杨彪率先出列,脸上带着后怕与担忧,躬身道:
“陛下!老臣……老臣万死!陛下亲冒矢石,深入险地,虽天威浩荡,克定凉州,然万金之躯,关乎社稷存续,岂可屡屡以身犯险?若有差池,臣等万死难赎其罪啊!还请陛下日后务必以龙体为重,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即可!”
钟繇、士孙瑞等人也纷纷附和,言辞恳切,虽为臣子,却带着长辈般的关切与责备。
刘协听着众人的“埋怨”,只是笑嘻嘻地掏了掏耳朵,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待众人说完,杨彪神色一肃,再次开口,这次却是请罪:
“陛下,此外,老臣要弹劾侍中杨修!身为近臣,扈从陛下西征,未能尽到规谏之责,致使陛下涉险,此乃失职大过!请陛下革去其侍中之职,以示惩戒!”
一旁的杨修闻言,立刻低下头,不敢言语。
刘协哈哈一笑,摆了摆手:
“哎呀,司空言重了!德祖此次随朕西行,表现甚佳!虽说身手嘛……是差了点意思,被吓得够呛,但忠勇之心可嘉!是朕偏要带他去的,岂能怪他?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他目光扫过杨修和钟繇,继续道:
“此次能说动马腾将军弃暗投明,共击韩遂,钟繇大夫深入虎穴、陈说利害是首功!杨修临机决断,献策诈降李傕,助我军大破其精锐,亦是功不可没!这些功劳,朕都记着呢!待攻下长安,一并叙功封赏!”
杨彪见天子如此维护杨修,并明确表功,心中虽仍担忧,却也松了口气,不再多言,躬身道:“陛下圣明。”
此时,马腾出列,命人呈上一个木匣,打开后,里面正是经过硝制、面目狰狞的李别人头。
“陛下,此乃逆贼李傕族弟、助纣为虐之李别首级!已于七日前,依计诱其出城,围而歼之!”
刘协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问:“哦?这么快就得手了?具体是如何办的?说与朕听听。”
马腾恭敬回道:“全赖陛下洪福与司空大人运筹!乃是杨侍中定下诈降之计,由末将遣子马休持降书入长安为质取信李傕,杨太尉居中调度,杨奉将军配合佯动,方诱得李别率精锐出城,得以一举歼之!”
刘协闻言,眼中一亮,笑道:“好!好一个连环计!杨司空老成谋国,调度有方!朕让你监国,真是选对人了!马将军深明大义,亲冒风险,亦是功勋卓着!”
杨彪连忙谦辞:“老臣惶恐!此皆陛下天威所向,将士用命之功,老臣岂敢居功!”
“诶,有功就是有功,不必过谦!”刘协心情大好,对一旁的刘艾道:“刘艾,都详细记下!杨司空、马将军、杨侍中、钟大夫……所有人的功劳,一件不许漏!待克复长安,朕要重重封赏!”
“臣遵旨。”刘艾躬身应道。
刘协伸了个懒腰,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召集众将,商议总攻长安的具体部署,忽然帐外侍中高声禀报:
“启禀陛下!营外有使者求见,自称乃河内太守张杨遣来,有要事禀奏陛下!”
刘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张杨?张稚叔?他倒是消息灵通。宣他进来吧,朕倒要看看,给朕带来了什么消息。”
帐内众人也纷纷收敛心神,目光投向帐门,好奇这位一直驻守河内的地方实力派,在此刻派来使者,究竟意欲何为。
帐帘掀开,一名身着整齐官服、仪容端正、一看便是久历官场的中年文士稳步走入,来到帐中,对着御座上的刘协大礼参拜,声音清朗:
“臣,河内太守麾下从事董昭,奉我主之命,特来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岁!我主张太守闻听陛下龙驭西归,克定逆乱,欣喜万分,特遣臣前来,呈上勤王之意,愿率河内之兵,供陛下驱策,共襄复汉盛举!”
他这番话说完,帐内不少将领,如张济等,都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声。张济更是直接开口道:
“董从事,你家张太守这勤王之心,来得可真是时候啊!陛下如今扫平雍凉在即,长安指日可下,他这才想起来要勤王?早干嘛去了?”
其他文臣武将也纷纷面露讥诮之色,觉得张扬此举颇有投机取巧、摘取胜利果实之嫌。
董昭面对众人的嘲讽,脸上并无窘迫,反而拱手向四周环揖,高声辩解道:
“诸位将军、诸位明公!此言差矣!非是我主张太守不愿早来,实是陛下天威赫赫,用兵如神,进展之神速,远超我等预料啊!”
他转向刘协,语气诚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陛下明鉴!当初我主在河内,最早听闻陛下圣驾抵达新丰,便欲起兵来迎。然河内地处要冲,毗邻袁绍、曹操等强藩,兵戈之地,岂敢擅离?”
“故遣臣星夜兼程,欲至新丰请示陛下旨意。孰料臣刚到半路,便闻陛下已东进华阴!臣只好转道华阴,可等臣赶到华阴,陛下又已挥师西进,大破李傕于霸陵!”
“臣一路追赶陛下旌旗,直至今日方得觐见天颜!陛下月余之间,连战连捷,扫荡群丑,此等雷霆之势,古之明君亦不过如此!我主在河内,是欲勤王而无门,欲效忠而追不及啊!”
他这番说辞,表面上是在叫屈辩解,实则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刘协军事能力和辉煌战绩的由衷赞叹与推崇。
帐内众将听了,虽然觉得张扬还是滑头,但董昭这番马屁,确实拍得让人舒服,不由得都面露得色,与有荣焉。
刘协坐在上面,听着董昭这通既解释了迟来原因、又狠狠夸赞了自己的话,心里也十分受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摆了摆手道:
“好了好了,董卿平身吧。张太守有心了,朕心甚慰。”
董昭这才松了口气,谢恩起身。
刘协饶有兴致地问道:“董卿,张太守河内郡,如今有多少兵马?粮草辎重可还充足?”
董昭恭敬回答:“回陛下,我主在河内,苦心经营,现有兵马共计八千余人。然需分兵驻守各处关隘,尤其要提防河东郡方向。”
“此外,郡内尚有白波贼残部韩暹、胡才、李乐等盘踞,时常扰境,亦需派兵弹压,故能机动调用的兵力,恐不足五千之数。粮草方面,河内乃富庶之地,支撑五千人马数月之用,尚可勉强。”
“白波贼?”刘协听到这个名字,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杨奉,“杨将军,这白波贼,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你可熟悉?”
杨奉见天子问起,也不避讳自己出身,坦然答道:
“回陛下,白波军自首领郭太战死后,便四分五裂。如今在河内一带活动的,主要是韩暹、胡才、李乐三人,各自拥兵数千,割据一方。末将当年……亦曾与其等共事。彼等名义上曾受董卓招安,但实则拥兵自重,不服管束。”
刘协闻言,沉思片刻,忽然对杨奉道:
“既然是你的旧识,那便由你修书一封,派人送往韩暹、胡才、李乐处。告诉他们,朕已还于旧都之侧,令其等速率部前来长安勤王。沿途需严加约束士卒,不得劫掠百姓!当然……”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朕也不强求。若他们觉得山高路远,或别有打算,来不了……那也便罢了。”
杨奉一听,心中顿时一凛!他敏锐地察觉到,天子这番话看似宽宏,实则暗藏机锋!
这几乎是给了白波军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是前来归顺,接受整编,还是继续割据,与朝廷为敌?
若选择后者,待陛下平定关中,腾出手来,下一个要收拾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他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语气郑重地应道:“陛下仁德!末将明白!末将即刻亲笔修书,陈明利害,定要叫他们知晓天威浩荡,前来归顺!”
刘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对董昭道:“董卿,你回去禀报张太守,他的心意朕知道了。”
“勤王之事,暂且不急。待白波军这边有了结果,朕再行安排。眼下,可让他先着手整顿洛阳周边,收拢流民,发放粮米,以安民心为主。至于修补宫殿城墙那些事,可以往后放一放。”
一旁的士孙瑞闻言,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有意日后迁都洛阳?”
刘协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却坚定:“非也。洛阳乃旧都,历经兵祸,残破不堪,百姓流离失所。朕身为天子,抚恤子民乃是本分。先将洛阳周边安稳下来,让百姓有条活路,才是当务之急。迁都与否,乃国之大事,容后再议。”
董昭将天子的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恭敬领命:“臣谨遵陛下圣谕!定将陛下仁德之心与安民之策,如实禀报张太守!”
“嗯,去吧。”刘协挥了挥手。
董昭再次行礼,缓缓退出了大帐。
待董昭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外,帐内原本因外人到来而略显收敛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刘协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扫过帐下诸臣,尤其是钟繇和杨彪,开口问道:
“方才董昭言及,张扬在河内,需提防袁绍、曹操等强藩,朕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朕于新丰传檄四方,更将郭汜首级遍示诸州,言明还于旧都、重振朝纲之意。“
“这袁绍、曹操,皆据州郡,号称汉臣,对此可有何反应?为何至今不见只言片语,一兵一卒来朝?”
他语气平淡,但其中蕴含的不满,帐内众人都听得出来。
钟繇与杨彪对视一眼,杨彪率先开口,他家族在关东士林中颇有人脉,消息灵通,便躬身答道:
“回陛下,据臣所知,袁绍袁本初,现据冀州,自领冀州牧,朝廷此前曾表其为右将军。曹操曹孟德,现据兖州,自领兖州牧,并自表为奋武将军。”
刘协闻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轻轻“嗯”了一声,并未立刻评论,只是将目光投向更老成持重的钟繇。
钟繇会意,上前一步,补充道:
“陛下,杨司空所言,乃其表面官职。实则,袁绍已凭借其袁氏声望与冀州根基,北联公孙瓒共灭刘虞,实则吞并幽州大部,眼看又要吞并公孙瓒,其势力亦深入并州,雄踞河北,带甲数十万,谋臣如雨,猛将如云,隐有……问鼎中原之势。其志恐非一州牧、一将军可限。”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曹操,其虽据兖州,然境内并不安稳。去岁因其诛杀名士边让,引发兖州士族哗变,陈留太守张邈、名士陈宫等迎温侯吕布入兖州,袭夺其治所濮阳。“
“曹操与吕布激战经年,互有胜负,近日虽听闻曹操已夺回濮阳,但吕布仍盘踞兖州西南,与曹操呈胶着之势。曹操自身尚且焦头烂额,恐无暇西顾。”
“温候吕布?吕奉先?”刘协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猛地一挑,脸上露出诧异与几分玩味的神色,“他不是杀了董卓之后,被李傕、郭汜赶出长安,漂泊中原了吗?怎么又和曹操打起来了?还占了兖州?”
钟繇苦笑一下,解释道:“陛下明鉴,正是如此。吕布自长安败走后,先投袁术,后奔张扬,最终被陈宫、张邈迎入兖州,趁曹操征讨徐州陶谦之际,袭取其后方。”
“吕布骁勇,兼有陈宫为谋,一度几乎尽占兖州,将曹操逼至绝境。然曹操亦非常人,用兵诡诈,顽强反击,双方在兖州拉锯已久,战况惨烈。”
刘协听完,沉默了片刻,忽然猛地一拍案几,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与失望:
“哼!好一个冀州牧!好一个兖州牧!一个雄踞河北,志在天下;一个困守兖州,与叛将厮杀!眼中可还有朝廷?可还有朕这个天子?!”
“传首示警,他们只当是耳旁风!一个个拥兵自重,割据自雄,只知道互相攻伐,争夺地盘,何曾将朝廷安危、天下大义放在心上?!”
他越说越气,站起身,在帐内踱了两步,正准备破口大骂,钟繇立刻咳嗽一声暗示董昭刚走不远,委婉提醒天子注意威仪。
刘协这才息怒,说道。
“这么一比,那张扬虽然瞻前顾后,至少还知道派个使者来表表忠心,愿意出点兵马粮草,倒显得他像个忠臣了!”
帐内众臣闻言,皆低头默然。
他们深知,天子所言虽是气话,却道破了当下关东诸侯的真实局面——汉室倾颓,皇权旁落,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谁又真会把一个颠沛流离、仰仗军阀鼻息的小皇帝太当回事呢?
能像张扬这样表面维持恭敬,已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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