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酒，宋清薇把空了大半的酒杯往桌面一墩，冰块撞得叮当响。
她扯着嘴角笑，笑意却没达眼底：“端木，咱俩啊，都是她们嘴里的‘负心人’，搁现在网上说，就是妥妥的渣女。”
端木念坐在对面，指尖抵着冰凉的酒杯没吭声，只是垂着眼，嘴里反复呢喃着 “负心人” 这三个字。
她左手紧紧攥起酒杯，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杯子捏碎。
右手夹着的香烟燃到了烟蒂，她猛地吸了一大口，辛辣的烟草味呛得她喉咙发紧，可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只有这尖锐的呛意，才能压下心底那股突然涌上来的、铺天盖地的疼，那疼裹着过往的碎片，让她连呼吸都觉困难。
灯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能看见盈盈的水光在里面晃。
宋清薇把酒瓶里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手撑着桌子顿了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韩江雪以前总说，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她高攀不起我的荣华富贵，还说我身边总围着些莺莺燕燕，跟我在一起没安全感……”
她突然提高声音，带着点自嘲的咬牙，“去他的安全感！”
“你看现在，” 她抬手抹了把脸，语气里满是颓丧，“我爸和宋清河因为经济案进去了，家里的房子、公司，该查封的查封，该冻结的冻结。”
“现在我啊，兜里比脸还干净，一无所有了。”
“你说，我是不是更没资格爱她了？”
端木念没接话，只是望着桌上空了的酒瓶，烟蒂在烟灰缸里堆了一小堆。
午夜三四点，窗外的天还是墨黑的，端木念头痛欲裂地瘫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宋清薇发来的微信。
她眯着眼点开，宋清薇的语音带着点哭腔，又掺着激动：“端木，我想她了…… 和江雪分开的这几年，我还是忘不掉她。”
“以前她跟我在一起时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多伤害，我都没好好陪在她身边……”
“就算她这辈子都不原谅我，我也要去找她，我得跟她赎罪。”
“我不想像你那样，折腾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端木念听完，把手机扔在一边，又摸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缭绕里，她的脸模糊不清。
日子过得像一团混沌的雾，不知道又浑浑噩噩过了多久。
又是一个醉酒的夜晚，端木念刚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手机就响了，是宋清薇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那头宋清薇的声音亢奋得像要跳起来：“端木！我给你发的视频你看了没？”
“我见到你家小晴子了！哦！不对，现在该叫文总了。”
“哦！也不对，早就不是你家的了！”
“她居然帮我打架了！” 宋清薇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我还以为她会因为江雪的事，上来就给我一巴掌。”
“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还是跟当年一样，跟个热血小丫头似的，直接冲上来把那几个耍流氓的坏人打跑了！”
“我见到我的小雪花了！” 说到韩江雪，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委屈，“不过她还是不想原谅我……”
“ 对了，跟你说个事，我没敢提前告诉你 ，其实扳倒沈知韫那个畜生，暖晴帮了大忙！”
“没想到她离开这么久，人脉还这么广，搜罗的证据足够让沈知韫把牢底坐穿，可她偏偏把这个手刃仇人的机会留给了我。”
“你是不知道她那脑子，多缜密啊！”
“平时就低调得很，一出手就是一击必杀！” 宋清薇顿了顿，又有点患得患失，“你说她这么做，不是想跟我抢小雪花吧？”
“不过想想也不用抢，就文暖晴那样的，只要她勾勾手指头，小雪花估计就扑上去了！”
“再说还有当年她资助小雪花的恩情，那都快到以身相许的程度了！”
“还好、还好，文暖晴结婚有孩子了，还是一对双胞胎！” 她又兴奋起来，“我听见她叫孩子名字，文锦瑟、文思年，多好听啊！”
“你是没看见小雪花，她满是爱慕的眼神又出现了，她们带着两个小孩，看起来就像一家四口！”
“喂，端木，你说话啊！怎么不吭声了？你……”
电话那头只剩下 “嘟嘟嘟” 的忙音。
宋清薇举着手机愣了愣，又不死心地点开微信，一条接一条地发语音，每条都掐着六十秒的上限。
没一会儿，端木念的微信界面就被密密麻麻的语音条占满了。
可直到她发完最后一条，对面还是没半点回应。
宋清薇握着手机，最后泄了气似的把手机塞回口袋。
她抬头一看，不远处的路灯下，文暖晴正一手抱着一个粉雕玉琢洋娃娃似的小女孩。
两个小家伙正凑到韩江雪面前，小手笨拙地给她擦眼泪。
一会儿亲亲她的脸颊，一会儿又抱抱她的胳膊，软乎乎地哄着：“姨妈不哭哦～”
“哭了就不好看啦～”
过了好一会儿，平复下来的韩江雪从文暖晴怀里抱过一个小女孩，轻轻地说着话。
宋清薇看着那画面，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似的，痒得不行。
她再也顾不上跟端木念 “汇报”，快步走了过去，脸上堆起自己都觉得僵硬的笑：“这是谁家的小可爱呀？这么漂亮，也让阿姨抱抱好不好？”
“是文暖晴家的小可爱！” 两个小姑娘脆生生地齐声回答。
宋清薇看着她们明眸皓齿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 她平时脑子里的词儿少得可怜，可这会儿居然一下子蹦出 “明眸皓齿”“机灵可爱” 这两个词，她自己都觉得惊奇。
心里想着今晚的惊喜，真是一波接一波，简直不要太多。
“大宝、小宝，叫阿姨。” 文暖晴开口，语气自然得像跟老朋友打招呼，完全不像四五年没见的样子。
“阿姨好！” 大宝声音响亮，小宝却有点怕生，躲在文暖晴怀里，声音轻软地打过招呼。
“什么时候来的？吃晚饭了没？” 文暖晴一边帮小宝理了理衣领，一边问宋清薇。
“来了几天了，刚才跟江雪一起吃过了。” 宋清薇说着，目光忍不住往韩江雪身上瞟。
见她还是一脸疏离，眉头微微皱着，到了嘴边的 “小雪花” 又咽了回去。
她还是怕，怕自己一叫，韩江雪又转身走了。
后来，她们一起上了文暖晴的车。
韩江雪熟门熟路地把两个孩子抱到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系好安全带，自己也坐在了旁边，时不时帮大宝理理头发，又摸摸小宝的脸。
副驾上的宋清薇看着这一幕，心里又酸又软，忍不住转过身，对着两个孩子笑道：“阿姨还没跟你们隆重介绍自己呢！”
“我叫宋清薇，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文锦瑟，我是双胞胎姐姐！” 大宝先开口，小脸上带着点小骄傲，之前的害羞劲儿没了。
“我叫文思年，我是双胞胎妹妹！” 小宝跟着说，声音比刚才大了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清薇。
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的自我介绍，把车里的氛围都烘热了。
文暖晴把宋清薇送到酒店门口，宋清薇下车时，看着文暖晴的车慢慢汇入车流，最后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进了酒店。
洗完澡已经快凌晨了，宋清薇擦着头发拿起手机，看见微信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是端木念发来的语音。
她赶紧点开，结果只听到冰冷冷的几个字：“不准你说她。”
宋清薇愣了愣，随即翻了个白眼：“这个别扭的女人！我说你家小晴子什么了？”
她回想了半天，自己刚才又是打电话又是发语音，说的话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哪句又戳中了端木念的爆点。
“好你个端木念！” 她对着空气嘟囔，“自己没本事追回老婆，还害得我老婆也快跟人跑了！烦死人了！”
她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拉过被子蒙住头：“睡觉！明天起来继续我的‘追回前任攻略’！”
可翻来覆去，她怎么也睡不着 。
今晚的事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转，一会儿是韩江雪疏离的眼神，一会儿是两个孩子甜美的笑脸，一会儿又是端木念冷冰冰的语音。
这注定是个无眠夜。
而另一边，挂了宋清薇电话的端木念，怎么也没想到，宋清薇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韩江雪 。
那个她想找，却又不敢找的人。
那个她念了无数次，却只能藏在心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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