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恕末将失察!”陈军前军大帐内,壮如铁塔一般的武毅将军、先锋大将萧摩诃单膝跪地,如推金山似倒玉柱,“轰——”萧摩诃身后一十七名大小将校齐齐跪地行礼,甲胄交错撞击之声如雷鸣一般,“请殿下恕罪!”
“诸位将军不必如此。”陈叔陵说着双手将萧摩诃搀起,“我此次前来并非兴师问罪,而是为了扫除内患,稳定军心,洗刷诸位不白之冤。”
“殿下明鉴!”萧摩诃心中庆幸,“若非殿下明察秋毫,识破司闻曹贼子奸计,就凭这几支解烦营的弩箭,末将就已是百口莫辩!”
“萧将军乃我大陈军中第一猛将,贼子用此计陷害萧将军,用心可谓险恶。”韦谅在一旁轻声道。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潜伏在萧将军帐下的司闻曹余孽,除去后顾之忧。”戴温陪笑道。
“殿下放心,末将已传令各营,全力配合殿下扫清军中奸细!”萧摩诃郑重道。这次幸亏始兴王陈叔陵安然无恙,否则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看来这人情算是欠下了。
“多谢将军理解。”陈叔陵笑道,旋即吩咐道:“戴温,带你的人去捉拿细作,韦谅,你带我的亲兵与姚麒麟一起去检查一下军械库。”
“是!”
“是!”
二人立即领命而去。
“尔等也各自回营去吧!”萧摩诃沉声吩咐道:“务必全力配合韦记室与戴卫率,阳奉阴违者军法从事!”
“是!”十七员将校齐声领命,退出军帐。
“殿下您……”萧摩诃与陈叔陵相对而坐,迟疑道:“真的并未曾受伤?”
“怎么?”陈叔陵微笑道:“将军还希望我有个三长两短?”
“不敢不敢!”萧摩诃粗眉拧在一起,急忙解释道:“末将只是担心……”
“呵呵呵……”陈叔陵笑着挥了挥手中短棍,“开个玩笑而已,将军不必如此紧张。”
“呃……呵呵呵呵……”见陈叔陵如此说,萧摩诃方才心下一松,二人共饮一杯茶之后,萧摩诃这才继续道:“北齐司闻曹素来以心狠手辣、悍不畏死闻名于世,殿下千万小心呐。”
“多谢将军提醒,”陈叔陵淡淡道:“我已经见识过了。”
与此同时,陈军大营三十里外,北齐秦郡郡城之中一处普通的院落里,四五人正在饮茶。
“小子,学得可挺快。”一个面目轮廓有着明显鲜卑族特征的中年男人身穿简易革甲,对一个颇为年轻的道士笑着说道。
“是么?那多谢施主夸奖……”道士却兴致不高,有些懒散地答道:“贫道却觉得还远不如那位前辈精通。”
“要求别那么高。”一位红衣红甲的女子有些放肆地拍拍道士的肩膀,“那老牛鼻子都练多少年了?你才学了多久。”
“不错,”另一个边喝茶边逗狗的劲装男子甩了甩满头的辫子低声道:“而且,你比老牛鼻子正常多了,至少我家娄金不讨厌你,是不是,娄金?”
“旺旺!”长腿细腰的猎犬朝着小道士叫了两声。
“那位前辈……很不正常么?”小道士好奇道。
“呵……”鲜卑男子一翻白眼儿,“杀人前必须念一句道号,干完活儿还给死人做法事。要不是他水准确实不错,我早就不忍他了。”
“这……”小道士抿着嘴沉吟之后认真说道:“好像也并无不妥……”
“哎哎哎——”红衣女子瞪圆了眼睛笑骂道:“你小子可别好的不学学坏的啊!逼急了老娘可跟你动手!打不过老的我还收拾不了你个小的?到时候你吃饭喝水可得多留几个心眼儿哈~”
“别吓唬他了。”房顶上坐着的中年人一跃跳入院子,他一身工匠打扮,若没有刚才跳入院落中的惊人身手,此人就像是刚刚砌完了墙的泥瓦匠。“人来了。”
闻言,小道士四人脸上表情一收,齐齐站起身来立于泥瓦匠身后。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哟……”鲜卑男子有些嘲讽地低声笑道:“这回还知道敲门了。”
“上次不知各位来意如何,故而有所冒犯,还请诸位海涵。”来人并未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外幽幽道,此人的声音听起来甚是闲散,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慵懒之意。
“好耳力!”鲜卑男子心中一惊,顿时收起了轻视的心思。泥瓦匠余光淡淡瞥了鲜卑男子一眼,沉声道:“下属无状,大人勿怪,还请院内详叙。”
“吱——”大门折页发出了年久失修的声音,一位身形单薄,宫中仕官行走打扮的白衣中年人双手埋袖,脚踩一双精致的官靴缓步走进院子。此人面白无须,细目长眉,身形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但是眼中精光四射,明显内功深厚。
哐——白衣人袖袍一挥,身后的两扇门如遭重击轰然关上。“正式认识一下。”白衣人微微躬身道:“下官大齐谒者台司闻曹青衣值阁使——阿改。”
泥瓦匠闻言神色不变,微微低头回礼道:“在下大周校事府骁骑卫麾下叱奴组军头——姜云溪。”
“幸会。”
“不敢,久仰。”
“那么——”白衣阿改淡笑道:“这四位是?”
“何太急。”鲜卑男子抱拳道。
“金日闲。”辫子男以拳抵胸道。
“谢红叶。”红衣女子微微颔首。
“道人剑。”小道士施礼道。
“道人剑……”阿改轻笑道:“这可不像个人名。”
“呵呵呵……”泥瓦匠模样的姜云溪淡淡道:“大人勿怪,不止道人剑,我等五人均是代号。”
“原来如此。”阿改也不深究,挥手示意请五人于石桌旁坐下,又自顾自倒了碗茶。
“大人此次前来,”姜云溪单手支着大腿,沉声问道:“可是认可我等合作诚意了?”
“哎……”阿改则是皱眉叹了口气。
“怎么?”金日闲不由得向前探了探身子,“难道我的定位不对?”
“哦,下官并非此意。”阿改眉毛一挑,笑吟吟道:“消息准确无误,确实追踪到了我手下的死士,只是下官准备不足,而南陈那边的来人又有些本事,所以……损失有些大了而已。”
“哦?”姜云溪满是皱纹的眼角一动,“敢问大人损失几何?”
“十五个番子全军覆没。”阿改随意道。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谈论茶叶的新陈。
“可有收获?”姜云溪问道。
“尚不清楚。”阿改道:“从现场痕迹来看,对方武艺远在我那些番子之上,想来一旦番子们暴露了身形,局面必然是一边倒。只能希望暴露之前突施的冷箭有所收获了,但这需要等我安插在他们军中的眼线再探再报。”
“这样么……那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姜云溪淡淡道,一双老眼盯着杯中茶叶,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不可惜,不可惜。”阿改语调悠闲地说道:“此次行动本就是为了验证诸位合作诚意,既然此事有了结果那便达到了目的,至于是否成功干掉南陈要员,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小事而已,况且……萧摩诃能不能把自己摘干净还两说呢。”
“呵呵呵呵……”姜云溪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略有深意地说道:“看来阿改大人这是玩了一手一石三鸟啊……”
“呵。”阿改轻轻扣上茶杯,轻笑道:“不必如此试探,既然我们双方要合作,自当开诚布公,下官说与各位听就是了。”
“愿闻其详。”姜云溪也不扭捏,直言道。
“我派死士故意被擒,然后用这位金兄的追踪术给出的地点,派出了十五个番子伏击,并且,我给这批番子配备的弩箭,是从他南陈前锋大将萧摩诃麾下解烦营偷出来的特制弩箭,这样一来,如果伏击成功,既可以狙杀南陈高官,又能给萧摩诃身上泼一盆脏水,如果伏击不成功,这位被伏击的高官看见解烦营的弩箭,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萧摩诃,到时候,南陈将帅不和,军心涣散……岂不美哉?”
“大人果真好算计。”姜云溪不由得点了点头。
“如意算盘罢了……”阿改轻轻揉了揉眉尖,“还得指望南陈那边废物多一点,别那么轻易就把我这小算计给识破了。”
“那么,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姜云溪道。
“姜军头可有什么建议?”阿改淡笑问道。
“呵呵,大人吩咐过,此次我等只是配合行事。”姜云溪似答非答道。
“大人……可是蒲六茹坚(杨坚)大人?”阿改不动声色地问道。
“正是。”姜云溪并不避讳。
“那好。”阿改缓缓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便告辞了,接下来的行动如有借力之处,自会前来叨扰。”
“吾等定当尽力。”姜云溪率四人抱拳相送。
阿改走后,姜云溪几人相视一笑,“久闻司闻曹元老阿改武艺高强,今日一见可谓名不虚传,真是好一手精深内力。”何太急赞道。
“那不也有传闻说阿改武功一般,只擅算计的么?”谢红叶笑道。
“武功这东西,高手可以装成俗手,俗手可冒充不了高手。”金日闲淡淡道。
“能跟咱们骁骑卫齐名这么多年,手里没点儿真东西才是说不过去吧?”姜云溪后背靠墙,轻笑道。
“头儿,咱们是不是得防着他们点儿?”金日闲道:“万一他拿咱几个当炮灰使呢?”
“嗯……”姜云溪点点头,“这是自然,此次任务本来就是火中取栗,面上是帮司闻曹对抗南陈大军,实则是刺探南陈北齐军情,为陛下东征做准备,咱们想在人家地盘儿上偷鸡摸狗,就别指望人家老老实实不算计咱们,所以——”姜云溪扭头看向何太急,“得留条后路,别偷鸡不成把咱自己折在里面。”
“明白。”何太急与姜云溪配合多年,一个眼神就明白了用意。
道人剑看着心领神会的姜云溪与何太急,再看看谢红叶和金日闲那司空见惯的表情,似乎只有自己没听明白这后路是何意,无奈摇了摇头,口称无量天尊进屋休息去了。
“呵呵呵呵……”金日闲看道人剑进屋,不由得笑道:“这小牛鼻子还是有点子发木,没听明白也不问问,要是那老牛鼻子看见你俩打哑谜,早就七星剑伺候了。”
“行了。”姜云溪笑道:“你要是想老牛鼻子了你就找他去,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看这架势最近都有的忙了。何太急在附近林子里布个迷阵,以防万一。”
“好。”何太急点头离去。
道人剑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就脱去了直裰与十方鞋,躺下身子准备睡觉。合眼前口中念一句无量天尊是他这两年养成的习惯,但是,在心里默念一句“很好,又活一天。”却是他作为惊蛰多年来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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