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军号称八千勇士,实则只有七千出头,号称全军重甲,实则全甲士兵也就只有三千,大部分人也就是只穿身甲、裙甲,带了披膊而已,两千大力军全甲主力,已经是大力军精华的三分之二,赫连承自信,一次性压上如此多的铁弗族精锐勇士,砸碎萧摩诃的龟壳易如反掌。
不到片刻,一支由大力军组成的铁甲步兵生力军,就出现在了杜琦军阵面前。
“大力军!”杜琦对大力军早有耳闻,这两天自家军营里到处都是齐军精锐苍头军、犀角军、大力军的传言,什么大力军全都是力大无穷的怪物啊,什么犀角军是匈奴人跟犀牛一起生下的神兽啊,还有人说苍头军全他妈有翅膀,能飞到天上用石头砸人啊,总之多离谱的说法都有。杜琦自是不信,可架不住手下士兵相信,要不是始兴王陈叔陵带人抓了几个传谣言的番子,他都怕战前军心就动摇了。
王琳军接到命令,立即如潮水般退去,大力军旋即接管了战场。
“这大力军还真有点儿真家伙啊……”杜琦看着这四个越来越近的军阵,心中暗道。
两千大力军,全身披挂整齐,头盔皆为暗青色,面带狰狞的赤铜面甲,手中武器皆为短兵钝器,有十几斤重的铁鞭,有双手持握的铁锏,有拳头大的铜骨朵,扎甲覆盖全身,寻常弓箭根本就射不透,就算是烈风营的弩箭能扎进去,也被大力军的士兵们满不在乎地折断扔在地上。
“这他妈是里面还有一层锁子甲吧?!”杜琦看在眼里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暗道。
“杜将军!”杜琦眼见大力军军阵还有一百步左右,身后突然传来了呼喊声,他回头一看,是大将军吴明彻身边的步军统领之一——武贲将军赵君和,“奉大将军与萧将军将令,接替杜将军麾下兄弟!”
“好,敌军派大力军上来了,赵将军小心!”杜琦说罢立即下令道:“盾手留下大盾直接后撤,大盾交给中军的兄弟,枪兵后撤三丈待命!”
武贲将军赵君和立即带人手接替了杜琦盾兵的位置,严阵以待。
“七十步——”
“举枪!”杜琦高声喊道。
杜琦麾下的一千多枪兵立即单手举起长枪准备着。
“五十步——”
“掷枪——————”杜琦大喝道。
一千多把长枪被一齐掷向了大力军军阵!
“散开!”赫连承立即大喝道,随即不慌不忙地一挥手中大锤,打飞了迎面而来的长枪。但是并非所有大力军士兵都有赫连承的身手,还是有一百来人被长枪直接刺穿,钉在了战场之上,甚至赫连承身边的亲兵也直接被贯穿了腰腹,枪头直直扎进了地面,这亲兵四脚朝天,四肢不断地挣扎着,活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蟑螂。
“嗯……”赫连承皱眉来到亲兵身边,拔出腰间匕首照着亲兵的脖子一抹给他来了个痛快。
“好!”武贲将军赵君和不由得赞叹道:“杜将军这手干得漂亮啊!”
可是大力军遇此损失,士气却并未受挫,反而如同见了血的野兽一般更加狂暴,一些大力军士兵甚至索性摘了头盔砸向陈军军阵,嗷嗷怪叫着往前冲。
“哈哈哈哈哈哈哈”赫连承仰天大笑,“铁弗勇士们!让这帮小南蛮子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冲啊——————”说罢手持两把香瓜那么大的铜锤冲向了陈军盾墙!
“壮育营!到你们立功的时候了!给我顶在赵将军的枪兵之后,哪个露头就给我打哪个!”萧摩诃厉声道。
“是!”怀德校尉宋大利立即领命离去。
赫连承的大力军精锐确实勇猛,一个个人高马大再加上身穿重甲,几步跑起来往陈军的大盾上一撞就能撞倒一片,再加上陈军之中司闻曹番子谣言的影响,不少士兵心中未战先惧,今日再见这大力军如此嗜血疯狂悍不畏死,军心免不了有些动摇。
武贲将军赵君和刚刚接手的军阵,在赫连承的第一轮冲击之下就有些松动,恐慌的心态如同瘟疫一般,从战阵缺口处迅速蔓延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废物!弟兄们接着冲啊!陷阵大功非我大力军莫属!”赫连承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尤其吓人。
“长枪往前顶!顶住他们别让他们撞盾!”赵君和有些焦急地喊道。
长枪兵听令立即把长枪往前送,准备直接扎死来撞阵的大力军士兵,可是越长的武器越难控制,大力军士兵只要用手中武器或者盾牌格开枪头,就能轻易靠近盾阵,然后把手里的大锤,斧子,狼牙棒,铁锏狠狠地砸向陈军士兵的脑袋或者面前的盾牌!
第二轮冲击,武贲将军赵君和的军阵全线动摇。
“看样子,再来一次冲击这龟壳就要崩溃了。”尉破胡咧嘴笑道:“去长孙将军那里给我调两支重甲虎卫骑军,一旦打破了龟壳,我需要两把利刃把龟肉给剔出来!”
“是!”传令兵立即上马离去。
稍作整理,赫连承就带着大力军发起了第三次冲阵,这一次,就连赫连承本人也摘掉了面甲露出了满脸胡子,和越来越发疯的大力军士兵们一起奋力冲去!
轰——————第三次冲阵,赵君和大阵出现了多处缺口!
“兄弟们顶住!”赵君和也急红了眼,手里的宝剑微微颤抖,就差亲自上阵砍人了。
但是这般强劲的冲击岂是说顶住就能顶住的?即使赵君和的部队拼命抵挡,战线也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
突然,杀入陈军军阵之中正在拿着铁锏四处乱砸的一个大力军伍长,忽然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然后他就感觉眼前的东西全都变成了红色,“眼睛里进血了?”他晃晃脑袋想把眼睛里的血迹甩出去,可是晃了两下却觉得头顶好像裂了一样钻心地疼,然后他就仰面栽倒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陈军扒开了他的面甲,用一把短剑扎进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越来越多冲入陈军军阵的大力军士兵,都如同这个伍长一样头顶遭到重击,倒地后被陈军士兵轻易杀死。
“连枷兵!”赫连承也发觉了不对,然后他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陈军军阵之中出现了一支连枷兵!
连枷本是农具,江湖人一般称之为盘龙棍,本来是用于给谷物脱壳,由一长一短两根棍子组成,中间用铁链相连,只需手持长棍,用力向前甩动就可以用短棍,也就是棍梢击打敌人,而且由于中间有铁链链接,击打之时也不会震手,也正由于中间的铁链存在,敌人也无法通过格挡长棍避开棍梢的打击,用来攻击敌军重甲兵有奇效。得益于昨夜惊蛰送出的情报,萧摩诃的壮育营专门准备了加配了铁环的连枷,来对付穿重甲拿短兵的大力军。
“先打连枷兵!”赫连承厉声喊道,身边的亲兵立即跟着呼喊:“先打拿连枷的!”
“砸准点儿砸准点儿!”怀德校尉宋大利也是手持铁头连枷兴奋地喊道:“露头就打露头就打!”
有了连枷兵助阵,赵君和的军阵几乎是立马就稳定了下来,壮育营的连枷兵负责敲晕敌军,赵君和的枪兵刀兵负责收人头。配合了几次之后双方逐渐默契,渐渐地,闯进陈军军阵的五六百大力军士兵或是被合力绞杀,或是被赶了出去。
“嗯……”尉破胡看着大力军逐渐被赶出军阵,不禁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果然没那么容易啊……萧摩诃这名头也不是吹出来的。”
尉破胡抬头看了看已到中天的太阳,“传令——大力军回阵,长孙将军带一半骑军驻守,另一半回营吃饭,给陈军喊话,休战,下午再战!”
“是——”齐军中军传令号角呜咽响起,赫连承不甘心地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率领剩下的一千多大力军撤回。
“噢噢噢——!胜利啦!我们打赢啦!”陈军见齐军撤退,无不振臂欢呼,一时间欢声震天。
陈军右翼,骑都尉比卢知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从战壕里扒拉出了半死不活的万俟纳干,折损了五百多人这才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
“他妈的……”长孙洪略今日手握齐军主力骑兵大队却出师不利,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将……将军,”万俟纳干嘴角眼角全都是血,“这徐敬成就是个缩头乌龟,骑……骑兵全缩在里面,让步兵护着……他也不嫌丢人!”
“没错!”“就是!啥时候骑兵需要步兵保护了?还不是怕了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齐铁骑?”麾下几个将军和骑军都尉同样不甘道。
“行啦,此次作战不利,责任在本将一人,与尔等无关,若大帅降罪,本将一力承担。”长孙洪略板着脸淡淡道。正在此时,尉破胡的传讯兵策马而来,长孙洪略依令留下骁骑将军豆卢越带领一半骑军留守,亲率一半骑军回营休息。
“将军,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徐敬成的副将丘大通不甘心道。
“那不然呢?步兵出战追击骑兵?”徐敬成笑道:“人家四条腿儿的就是这点好,只要不被困住,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走!趁这个功夫赶紧让民夫们继续挖!弟兄们一半休息一半警戒!他们说是休战,没准儿趁咱们放松就又是一个冲锋。”
两军休战,民夫们立即被派出来抢救伤员打扫战场。不同的是,齐军还是以骑兵殿后,留下一万骑兵监视陈军,步兵全军回营吃饭,而陈军则是稳住阵型不动,由大营里的守军送饭到阵地。
“注意注意咱稳一点儿哈!”戚云司马廉伍牧和吕方休四个抬着担架,把战场上自家伤兵往大营送去,跑在他旁边的两个民夫则是用一块老旧的门板抬着伤员。
“哎?”司马廉好奇道:“陈大叔?你们这是用的啥抬人啊?门板?”
“嘿嘿,对!”老民夫就是那天在河边跟戚云他们一起洗绷带的户牖村村民,“这是俺们老村长家的门板!我打记事儿起就有它咯,听村长说到他这代呀,这块门板已经传了五代人啦!”
“我滴妈……五代人啊……”吕方休瞪眼道:“那不得……不得一百多年了啊?”
“足有一百多年!”老民夫的侄子略带骄傲地笑道:“这可是老村长家的传家宝!所以这次我们从户牖村逃出来,老村长非要带着这块儿门板,但是这玩意儿又大又沉,不当吃不当喝的带它干啥呀?大伙儿都劝他别带了,不行!老爷子上来脾气谁劝都不好使!把这门板子拿绳子一捆,往背上一背,吭哧吭哧地还真就一路背过来了!”
“那老人家为什么非要带着它呢?”伍牧问道。
“是啊,大伙儿也这么问他啊,”老民夫道:“老村长可就说啦,咱们户牖村为个啥叫户牖村啊?不就因为这手艺吗?没了这老门板,没了这门板上老祖宗做户牖的手艺,那不就断了根儿了吗?那咱们这帮子人跟那些普通流民有啥分别呀?我背着这老门板,咱就跟别人不一样!咱们有手艺!咱们有传承!咱们有这口心气儿!咱就不可能一辈子要饭!”老民夫学得绘声绘色,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儿激动。
伍牧听得字字入心,不由得抿着嘴暗自点了点头。
“那……那老村长这么看重这老门板,还舍得拿出来当担架用啊?”吕方休好奇道。
“是啊……”老民夫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平时天天伺候这木头嘎达,一天擦三遍,弄得跟祖宗牌位似的,今天担架不够用,竟然主动把它给贡献出来了。”
“老村长仁义呗!”戚云笑道。
“啊……对,对对,老村长仁义!”老民夫笑道。
两军一上午的激战打下来,戚云等人的心性也成长了不少,看见血不害怕,看见刀剑不打怵,看见死尸不发抖,人总是要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成长,这种成长与年龄无关。
“哎,二狗哥!”戚云在送伤兵的队伍里看到了王二狗和三岔口,“你们那边怎么样啊?”与戚云他们不同,王二狗等五十人被派到了徐敬成的右军去运伤兵。
“……”王二狗的脸色有些发白,“还……还行,阵型守住了。”王二狗尽力咧嘴笑了笑,然后跟三岔口匆匆离去。
“哎?”司马廉疑惑地挠挠头,“二狗哥这是……咋了?”
“我看像是吓着了。”吕方休直言不讳道。
“不,不能吧……”司马廉苦着脸道:“二狗哥出了名儿的胆儿大啊。”
“右军那边……不太一样。”萧叶不知何时从他们身后走来,微微皱着眉,淡淡道。
“萧大哥,右军哪里不一样了?”伍牧问道。
“……更惨烈。”萧叶道:“王二狗就算不错了,他们那五十人里吓得吐一地的都有,不过,倒也正常,不算丢人。”说罢,萧叶便抱着剑走开了。
“吐一地……那得多惨烈?”吕方休有点儿愣神。
“不知道……”戚云叹了口气,“不过那么爱说话的三岔口,刚才连一句话都没说,我估计应该是很惨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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