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前,太子自书房出来,步子很慢,像是在等风。他在台阶处停住,闻到一缕极轻的香,眉眼松了半寸。
“孟氏。”
“殿下。”
“明日讲读会,香由你定。”
“遵命。”
太子走下台阶,忽然低声道:“有人动你的桂。——今晚别回屋,来书房旁边的小厨。我留一盏灯。”
他说完,未看她,随手抚过柱上的桂影,像抚过一缕风。
孟鸢望着他背影,心里那口气落了半寸,却没放松。她知道,局翻了一面,第二手要落到她。
入夜,小厨只亮一盏油灯。她把真桂入汤,假桂入盏,按着白日的计划慢慢走火。帘外脚步停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停下,谁都没说话。
灯芯“啵”的一声跳亮。太子站在门口,指尖夹着一小撮桂屑,淡声道:“假的。”
“留给动手的人。”她把汤勺托起来,香意正好,“殿下,尝汤。”
太子接过,抿一口,眼神落在她的手背上:“你的手抖。”
“现在不抖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很好。——明日开席时,让香先走书,不走人。”
“懂了。”
东宫讲读会设在御书堂。
十余张案几横列,两侧坐满新进士与史院郎官。
主位的太子一身素锦,手持茶卷,看似闲淡。
空气里是熟悉的桂香,却比往日更细。
香气游丝似的,拂过每个人的指尖。
孟鸢立在侧后。
她的锅未上火,香盏却早燃。
这香不是为吃,是为试。
太子低声道:“今日不谈诗赋,讲‘气’与‘道’。”
一边说,一边微微抬手:“诸位,先闻香。”
众人纷纷抬袖。
有人赞:“此香入鼻极轻,似无味,回神却满室。”
有人低喃:“奇香,似桂非桂。”
周临安闻到那股味道,心口一紧——
这香,他认得。
那是孟鸢昨夜调的新方。
清茶为骨,桂为魂,末尾藏了一丝松灰。
香体轻,却有锋。
太子指尖在卷轴上轻敲,声音不疾不徐:
“此香出自膳署孟氏。她说,香可观人心。”
殿中一静。
他笑了笑:“诸位若能分辨此香之意,本宫有赏。”
有举人当即应道:“桂香中杂茶气,似平和,意在修心。”
太子摇头。
“未及一半。”
又有人道:“桂入茶,似言君臣相辅。”
太子仍笑:“再想。”
香气渐浓,众人呼吸渐急。
忽然,最末一席传来一声轻咳——
总膳官的茶盏被打翻,香气瞬间变调。
桂香转苦,似有焦味。
整个御书堂的气息骤变。
太子眉心一挑:“怎的?”
近侍急忙上前:“殿下,茶水烫手。”
孟鸢抬头,目光一冷。
她看见那壶茶的水面上,漂着一层微灰——
不是灰,是细碎的桂屑。
假桂。
她心下一沉,正要上前,太子已抬手阻止。
“都退后。”
他走到案前,指尖在茶水边一抹,嗅了嗅,笑意更深。
“原来,有人借香行字。”
众人一惊。
他伸手取来那本讲读册,缓缓展开。
墨香与桂香交织,一股隐隐的酸意扑鼻而来。
“谁改了卷?”
没有人敢答。
太子转过头,看向孟鸢:“你来闻。”
她上前,轻轻吸了一口气。
“此香变,非火所致。是墨下添了桂粉。”
“嗯。”太子微笑,指尖在卷上一拂,墨迹间的字纹果然浅了一层。
“桂粉遇湿,字可显暗印。”
他目光掠过在场众人,一寸一寸地扫。
“谁手抖了?”
气氛压得死寂。
忽然,一个年轻史官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双手微颤,目光飘忽。
周临安的视线跟着他落,心中微动。
那人正是总膳官带入的帮手。
太子淡淡开口:“带下去。”
侍卫应声上前。
那人一慌,忽地扑通跪下:“殿下饶命!是总膳官指使!”
堂内哗然。
太子神色未变,只抬手。
“带走。慎刑司候审。”
他回身坐下,目光转向孟鸢。
“孟氏,若非此香,你可知他要改什么?”
孟鸢俯身行礼,语气平静:“改的,应是那句‘风可载香’。”
“为何?”
“加一字,意变。‘风可改香’,便成祸。”
太子轻轻一笑:“你比他们都懂。”
他起身,衣袂轻动,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救了本宫一局。”
孟鸢低头:“臣妇只是闻香。”
“你这香,不止能稳梦,能救命。”
她没有答,只行了一礼。
火光映在她的眼底,明灭不定。
讲读会散。
殿外风起,桂花纷纷坠落。
周临安停在廊下,等人散尽。
孟鸢出殿时,他迎上前。
“你故意换香?”
“局已成。”
“太子信你了。”
“他信香,不信我。”
周临安盯着她,忽然低声:“那我呢?”
她微微一笑:“你信我就够了。”
他还想说什么,她抬手打断。
“史院那边,会动慎刑司。你别插手。”
“嫂嫂——”
“听话。”
她转身走向宫门,衣角被风卷起,桂香顺着风飘出。
周临安握紧手,心口翻腾。
他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
“有朝一日,我不让你再做这局中人。”
太子立在高处,看着两人的影子分开。
他神色不变,指尖摩挲着那盏残香,轻声喃喃:
“香可观人心,孟氏,你的心,我还没闻透。”
晨钟三响,宫门初开。
天光还没透亮,整个皇城都笼在一层淡白的雾气里。
传旨的太监立在膳署门外,声音平平,却足以让所有人心惊:
“奉圣命——东宫膳署孟氏,入御前呈香。”
灰衣内侍的手一抖,几乎打翻铜勺。
孟鸢放下锅盖,擦了擦手,神色依旧平静。
“我知道了。”
——
她换上素衣。
衣料是浅绸,袖口没半分装饰,只在腰间系了一根桂木色的细带。
火熄了,她却仍能闻到自己指尖的香气。
那是她的底气。
——
御前大殿。
殿高七丈,玉阶九级,金炉中燃着御香,气息重得几乎压人。
孟鸢跪在殿前。
上首,圣上正翻着奏报,目光深不可测。
太子立于侧旁,神情淡淡。
“你就是那膳署孟氏?”圣上开口,声若雷,却不疾。
“民妇是。”
“听闻你能‘以香断案’,甚是奇事。”
孟鸢垂首,声音沉静:“民妇不敢言奇,只懂气味。”
圣上放下奏折,微抬下巴:“既懂,便示来看看。”
太监搬上三盏香,一盏宫中所供,一盏太子所调,一盏孟鸢自制。
“哪一盏最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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