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正好，林记酒楼新漆的匾额亮得晃眼。后院海棠开得繁盛，风一过，花瓣落在青石阶上，像撒了一层碎雪。宋致远踏着花影而来，月白长衫，温润如玉，手里提着一方檀木盒。
“微熹，恭喜。”他嗓音清和，眼底盛满真诚，“白鹿书院的山长托我带来推荐信，若你愿意，可在书院旁开一间小食肆，专供学子餐点。月例、租金皆由书院承担。”
林微熹眼睛一亮，刚要道谢，斜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接过檀木盒。萧绝不知几时到了身后，玄色衣摆擦过她的袖口，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
“宋先生远来辛苦。”他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在场每个人都听清，“内子事务繁杂，食肆之事，我自会替她斟酌。”
一句“内子”，像石子落水，惊得满院寂静。宋致远怔了怔，目光在萧绝与林微熹之间轻轻一转，依旧保持风度，含笑点头：“原来萧公子已归来，倒是宋某唐突。”
萧绝微微侧身，挡住了宋致远看向林微熹的视线，掌心向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石桌上，紫砂炉水已沸，他提壶注水，动作行云流水，茶香氤氲而起。
“新得的雪山银芽，宋先生尝尝。”他斟茶，指尖轻叩桌面，似笑非笑，“微熹胃寒，我平日只许她饮桂花乌龙，今日破例，可见宋先生面子大。”
话里话外，全是主人姿态。林微熹垂眸，指尖悄悄去勾他衣袖，想让他收敛些，却被他反手握住，掌心相扣，温度滚烫。她挣了下，没挣开，耳根瞬间烧红。
宋致远垂眼喝茶，掩住一闪而逝的黯然，再抬眸，已恢复温润：“食肆之事，确需从长计议。只是山长惜才，若错过，可惜。”
“可惜？”萧绝低笑一声，放下茶盏，瓷杯与石桌相碰，清脆一声，“她若想开食肆，我自会选址、雇工、拟菜牌，不劳外人费心。”
他微微倾身，黑眸直视宋致远，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宋先生是读书人，该知‘男女有别’。我家熹熹，外人还是远着些好。”
气氛骤然绷紧，连风都停了。林微熹扶额，正欲打圆场，萧绝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揽到身侧，掌心扣在她腰窝，温度透过春衫烙进来。他抬眼，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院中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回来了，家里的事，自有我为她分担。往后，谁再替她做主，先问过我。”
阳光正好，他的影子投在她脚边，像一道无形的锁。宋致远指尖微紧，茶盏在掌心转过半圈，终究放下，起身告辞。背影穿过月洞门，青衫被风掀起，像一片远去的云。
花瓣落在石阶，萧绝低头，替林微熹拂去鬓边海棠，声音低哑：“以后，再有人送推荐信，先告诉我，嗯？”
林微熹叹气，抬眼看他，阳光映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弯浅浅的弧。她忽然觉得，三年前那个夜里，给她掖被角的小狼崽，真的长大了——
长成一匹占有欲极强的狼，而猎物，似乎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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