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很好,只是你……
从未看清过他。
柳如玉的声音软软糯糯,没有半分攻击性。
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柳如烟的脸上。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看着停车场前这无比荒诞的一幕。
一个被觉醒天骄天赋的退婚女主角。
此刻正像个泼妇,拦住了前未婚夫的去路。
而那个被她鄙夷,被她家族当成废物的妹妹,却站了出来,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了最诛心的话。
柳如烟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看着眼前的柳如玉。
眼前的妹妹,分明还是那副纤弱的身形,还是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可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半分过去的怯懦与自卑。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着,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像一株在冰雪中悄然绽放的寒梅,清冷,坚韧,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风骨。
那份从容,那份淡然。
衬得自己此刻的狰狞与失态,愈发可笑,愈发丑陋。
溃败。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地自容的溃败感,瞬间淹没了柳如烟。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团滚烫的烙铁,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引以为傲的容貌,在这一刻,被柳如玉身上那份超然的气质,衬得黯淡无光,俗不可耐。
就在柳如烟心神失守,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一只温热的大手,揽过了柳如玉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重新带回了怀里。
顾辰低头,在柳如玉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动作温柔,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脸色煞白如纸的柳如烟。
那眼神里,再无半分戏谑,只剩下一种宣判般的漠然。
“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柳如烟最后的一丝尊严。
“这,才是我选择她的原因。”
“眼光,心性。”
“你,一样都不占。”
轰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如烟浑身剧烈一颤。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里,某种东西彻底崩塌碎裂的声音。
眼光,心性,你一样都不占……
你一样都不占……
一样都不占……
这几个字,化作了世间最恶毒的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抛弃了顾辰。
是自己眼光高,看不上他这个废物。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悲哀地发现,原来从始至终,被选择,被评判,甚至被淘汰的,都是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扔掉的是垃圾。
可现在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扔掉的,是一块足以照耀整个时代的绝世美玉!
而她,才是那个有眼无珠,把神龙当臭虫的,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哇——”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喉咙里涌了上来。
柳如烟再也压抑不住,张口喷出一道血箭。
殷红的鲜血,在她胸前那身华贵的冰蓝色长裙上,绽开了一朵凄厉而刺眼的红花。
她身体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烟儿!”
柳擎海目眦欲裂,一个箭步冲上前,及时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女儿。
他看着女儿惨白的脸,看着她嘴角的血迹,再抬头看看不远处那对璧人,以及被无数人簇拥的顾家父子。
一股无法形容的悔恨,如同最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知道。
他柳家,丢掉了什么。
那不是一桩婚事。
那是一个,足以让柳家登顶江海,俯瞰众世家的,绝世机缘!
而这个机缘,是被他,被他的好女儿,亲手,狠狠地推开的!
顾辰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牵着柳如玉的手,在所有人敬畏、羡慕、嫉妒的复杂注视下,坐进了自家的车里。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黑色的轿车,如一头优雅的猎豹,平稳地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
仿佛身后那场闹剧,不过是路边溅起的一点无足轻重的尘埃。
周围的人群,看着顾家的车消失在夜色中,又看看被柳擎海扶着,摇摇欲坠,失魂落魄的柳如烟。
一片唏嘘。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想当初,柳家在明德高中退婚的时候,有多嚣张,多潇洒。”
“现在,这后悔的滋味,就有多狼狈。”
李长风摇着头,对身旁的王腾感慨道。
王腾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
“自作自受!有眼不识金镶玉,说的就是他们柳家!”
“放着顾辰贤侄这样的真龙不要,偏要去捧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活该!”
“我看,这柳家,气数也快尽了。”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柳擎海的耳朵里。
柳擎海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抱着昏迷的女儿,在一片指指点点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
……
顾家的车队,如一柄黑色的利剑,劈开了江海市喧闹的夜色,径直驶回了府邸。
车刚停稳,管家就带着一众保镖侍从,满脸激动地迎了上来。
“家主,二少爷,李家主、王家主、赵家主……他们都派人送来了拜帖,还有重礼,说想求见您二位,您看……”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
顾辰已经拉着柳如玉的手,从车上下来,看都没看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盒,径直摆了摆手。
“不见。”
“一个都不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门关好,从现在起,顾家闭门谢客。谁来都说我不在。”
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家主顾天明。
顾天明此刻才从那如梦似幻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儿子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胸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
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
“听辰儿的!”
“都聋了吗?没听见二少爷的话?关门!谁再敢放一只苍蝇进来,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是!”
一众保镖侍从如蒙大赦,轰然应诺。
在无数世家探子那活见鬼的注视下,顾家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轰隆”一声,彻底关闭。
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喧嚣,尽数隔绝。
庭院内,顾天明快步走到顾辰面前,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顾辰的肩膀。
一下。
两下。
三下。
他什么都没说,可那双虎目中,却早已是波涛汹涌,有震惊,有欣慰,有骄傲,更多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炽热的火焰。
这个他一度以为要就此沉沦的儿子,在短短半个月内,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不,那不是惊喜。
那是足以颠覆整个顾家,颠覆整个江海市的,惊天巨变!
他看着眼前的儿子,忽然觉得,自己这半辈子的苦心经营,那些城府,那些算计,在儿子这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都显得那般幼稚可笑。
最终,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
一句充满了父亲全部信任与支持的承诺。
“辰儿。”
“放手去做。”
他直视着顾辰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
“天,塌不下来。”
“就算真塌下来了……”
“老子给你顶着!”
说完,他再也没有多问一句,转身大步离去,那挺拔的背影,竟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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