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冥迟似乎这才察觉有位不速之客。
他抬起头,唇边那抹玩味的笑意丝毫未减,甚至加深了几分。
“阿骁?”陆冥迟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慵懒的腔调清晰地传入霍骁耳中。
他非但没有松开沈然,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让沈然几乎完全贴在他胸前,姿态充满了挑衅,
“真是稀客。怎么,我这寒舍,今天蓬荜生辉了?还是说……”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怀中的沈然,
“阿骁是专程来……‘捉奸’的?”
“捉奸”二字,被他咬得又轻又慢,如同淬了毒的针。
沈然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慌乱无助的目光撞进霍骁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曾经盛满过炽热与温柔,此刻却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漠然。
不带一丝波澜,更无半分旧情。
沈然的心瞬间沉入冰窟,连指尖都失去了温度。
霍骁的目光只在沈然那张写满惊惶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便牢牢钉在陆冥迟那张俊美却写满恶意的脸上。
“玩物而已,陆少喜欢就好。”霍骁开口,声音不高,却格外清晰地落入陆冥迟和沈然耳中。
四个字,冰冷、平稳,毫无情绪起伏,却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具侮辱性。
陆冥迟脸上的笑意更浓,甚至还带了几分小得意,好像丝毫没有被冒犯到。
霍骁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蛇,是你放的。”
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笃定、不容置疑的宣判。
陆冥迟环在沈然腰间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脸上的慵懒和玩味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被误会的阴冷暴戾。
他盯着霍骁,直截了当的反驳,
“不是我!”
霍骁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倾轧而下。
他微微倾身,靠近陆冥迟,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气息。
霍骁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森然寒意,清晰地送入陆冥迟耳中:
“你那么喜欢玩……” 他刻意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陆冥迟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怀中沈然惨白的脸。
一字一句,清晰如冰珠坠地,“我陪你。”
“我陪你”三个字落下,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陆冥迟强撑的从容。
当时陆冥迟听到手下人禀报,说有蛇群袭击霍氏庄园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他只不过是怂恿亚瑟放蛇咬死那个白瓷,顺便还可以借霍骁的手除掉背叛自己的亚瑟。
鬼知道为什么会引来大批的蛇群入侵。
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霍骁却这么轻而易举的给自己定了罪。
整个奢华的宴会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目光,无论远近,都带着惊惧和屏息的探究,死死聚焦在这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身上。
霍骁直起身,如同寒夜里最锋利的冰刃,刮过陆冥迟的脸。
没有丝毫停留,也彻底无视了陆冥迟怀中那个神情复杂的沈然。
他薄唇微启,吐出的字句淬着北地最凛冽的寒风,宣告着不死不休的终局:
“陆少,”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这落针可闻的角落,
“准备好——”
霍骁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近乎残酷的弧度。
“——我们,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挺括的黑色西装后摆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直到霍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那宣告战争开启的脚步声彻底被门隔绝,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才被一声突兀的的碎裂声打破!
“哗啦——!”
陆冥迟猛地挥手,将面前矮几上那支价值不菲的水晶醒酒器狠狠扫落在地!猩红的酒液如同泼洒的鲜血,瞬间在光洁的地面蔓延开来,刺目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巨大的声响吓得近处的宾客失声尖叫,纷纷惊恐后退。
陆冥迟胸口剧烈起伏,邪魅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一丝丝……委屈。
他死死盯着霍骁消失的方向,仿佛要将那扇门盯穿。
而他怀中,沈然早已瘫软。
刚才霍骁那冰冷的眼神,那句“玩物而已”,如同最锋利的冰凌,狠狠扎穿了他的心脏。
此刻,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失控地从眼睛里汹涌而出。
陆冥迟低头,对上沈然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他暴力的将沈然推倒在地,嫌弃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
“当初你为了权势地位,背着阿骁来爬我的床,现在又这副样子,是准确爬回去?”
丢下这句话,陆冥迟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大厅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以及沈然那压抑不住的的呜咽。
霍骁坐在回去的车里,脑子里回忆着刚才陆冥迟的反应。
为什么觉得他眼神里委屈?
亚瑟是他安排的,引自己回来肯定也是他的主意。
所以,
他到底在委屈什么?
想了一路也没有想通,霍骁只能先派阿泰去打探秦家那边的情况。
庄园内——
主卧室光线被调到最暗,只留下角落里一盏壁灯,散发着朦胧昏黄的光晕。
白瓷被安置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轻薄的丝被。
霍骁的专属医生被紧急召唤而来,确认血清及时有效,毒素已基本控制,但病人需要绝对的静养。
白瓷闭着眼,呼吸均匀而微弱,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死灰般的败色已经褪去,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手腕的伤口被重新细致地处理过,包裹着洁白的纱布。
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霍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开灯,高大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霍骁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目光沉沉地落在床上那个看似毫无知觉的人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白瓷那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规律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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