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阳·归途之后】
我在光的尽头醒来，手里握着一枚裂开的星核。
那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第0号信箱·寄件人：楚墨阳·收件人：楚墨阳。”
原来，最后一段路，是寄给自己的。
我笑了笑，把星核捏碎。
碎光化作一条极细的小径，从我脚下延伸，像一条被拉长的流星尾。
我顺着它走，一步，就跨过了我曾守护的亿万世界。
……
第一站，是蓝星的旧冬巷13号。
雪还在下，像二十年前那场没停过的初雪。
少年时期的我趴在桌前，笔尖悬在空白卡面上，迟迟不肯落下最后一笔。
我走到他身后，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笔终于动了——
卡面上，一株小草破土，叶片上托着一粒微缩的宇宙。
少年“咦”了一声，抬头，却没看见我。
但我知道，他听见了。
他对着空气说：“谢谢你，未来的我。”
我答：“不客气，过去的我。”
雪落无声，时间在这一刻闭合，像两页纸轻轻贴在一起。
……
第二站，是xt186号垃圾星。
楚墨星已经白发苍苍，她坐在最高的藤椅上，脚边围着一群孩子。
她正给他们讲“守灯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我。
我化作一阵风，把金属玫瑰吹到她膝上。
她捡起玫瑰，指尖触到花萼处一点温热——
那是我留给她的最后一滴春。
她抬头，对着漫天星屑笑骂：“哥，你又迟到了。”
孩子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一道光桥横跨天际。
他们齐声喊：“舅舅，回家吃饭！”
我挥手，风卷走他们的喊声，一路飘回蓝星。
……
第三站，是修仙界。
少年已成宗门老祖，正于山巅讲道。
他掌心托着一株杂草——当年我留给他的那一株。
草叶上，凝着一粒露珠，映出我模糊的轮廓。
老祖停下讲道，对着露珠稽首：“师父，可还满意？”
我答：“草已参天，道已生根，我无需再满意。”
露珠滚落，渗入土中，化作一条细小的灵脉，贯穿整座山门。
弟子们只觉脚下微震，灵气如潮。
他们不知，那是我在向他们问好。
……
最后一站，是星之织者的母星云。
图书馆已空，书架化作流光，只剩最后一本无字之书悬在虚空。
我翻开它——
空白页上，慢慢浮现我的指纹，指纹里流动着所有世界的倒影。
我合上书本，将它放进胸口。
书页在我心跳处合拢，像一枚归巢的鸟。
至此，所有故事首尾相接，连成一条莫比乌斯环。
……
我回到那条由碎光铺就的小径尽头。
那里，有一间极小的木屋，门口挂着风铃。
风铃上，吊着一粒种子。
我推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灶台上的煎蛋还在“呲啦”作响。
橘猫从窗台跳下，尾巴扫过我的脚踝。
钢笔在桌面自动旋转，写下最后一行：
“寄件人：楚墨阳
收件人：楚墨阳
内容：欢迎回家，故事永不结束。”
我坐下，拿起钢笔，在落款处补了一个小小的符号：
∞
光粒从符号里溢出，像尘埃，又像星辰。
它们飘向窗外，飘向每一棵草、每一颗星、每一个正在做梦的孩子。
我听见遥远的蓝星，回家树下的孩子们齐声喊：
“墨阳叔叔，晚安！”
我答：“晚安。”
我听见xt186号垃圾星，楚墨星把金属玫瑰插进新的土壤，轻声说：
“哥，春天来了。”
我答：“来了。”
我听见修仙界，老祖把杂草种在月亮上，笑道：
“师父，月亮也发芽了。”
我答：“好。”
我听见星之织者的图书馆里，无字之书重新翻开第一页：
“第0页：故事，从回家开始。”
我合上笔帽。
橘猫跳上我的膝盖，蜷成一团。
窗外，那条光的小径渐渐隐去，像从未存在。
但我知道，它一直都在。
只要有人抬头，看见光，
那条路，就会重新亮起。
而我，
将永远在这里，
煎蛋，
写字，
等风，
也等你。
——楚墨阳，
于故事尽头，
亦于故事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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