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那枯爪般的手,在甲七绝对的力量压制下,终究被强行、一丝一丝地掰开!
剧痛稍缓,乔引娣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柱子上,才勉强站稳。
她急促地喘息,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腕。
借着窗外残余的、明明灭灭的雷光,腕上触目惊心!
四道深紫色的指痕,如同丑陋的烙印,清晰地印在纤细的腕骨周围。那指痕的分布极其诡异:
三处瘀痕紧密地排列在腕骨一侧,颜色深紫发黑,明显是指尖最用力的地方;而另一处瘀痕,则孤零零地印在腕骨下方寸许的位置,颜色略浅,指痕的形状也显得……
稍短?仿佛那根手指在最后关头,力道不济,或是……迟疑了?
三深一浅。三紧一疏。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入乔引娣混乱的脑海!
她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这指痕的排布……这力道的深浅……像极了某种……某种刻印在记忆深处的印记!
那个只有她和极少数人知道的、被雍正视为绝密、用来开启存放最机要奏章密匣的……
“三浅一深”的叩击密码! 一个极其私密、用于确认身份或开启重要机关的暗号!只是此刻,这死亡的烙印,是反的!三深一浅!
是濒死无意识的抓握?
还是……在疯狂与恐惧的深渊边缘,他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留下的一个指向深渊的谜题?
“呃啊——!”
雍正喉咙里爆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嚎,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猛地向后瘫倒,重重砸回明黄缎枕上!
蜡黄的脸瞬间蒙上一层死灰,只有喉咙里发出微弱、断续的“嘶……嘶……”声,比之前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主子爷!”
苏培盛魂飞魄散地扑上去,颤抖的手指探向雍正的鼻息。
殿内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和蜡烛燃烧时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粘杆处的番子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无声地侍立在角落。
甲七收回手,铁面具转向惊魂未定、靠在柱子上急促喘息的乔引娣。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她惨白的脸,最后,精准地落在她左手腕那圈狰狞的、带着诡异分布规律的瘀痕上。
乔引娣下意识地用右手紧紧捂住那圈灼痛的烙印,仿佛想掩盖那无声的密码。
“乔姑娘,”甲七的声音平板无波,打破了这死寂的僵持,“万岁爷方才……似乎留了话给你?”
他那只露出的眼睛,在昏暗烛光下,深不见底。
乔引娣浑身一颤,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抬起头,撞上甲七那双毫无温度的眼。她看到了那眼底深处,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他看见了!
他一定看见了皇帝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十四爷幻影!也看见了皇帝最后那疯狂又绝望的指控!
“他……”
乔引娣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皇上……皇上被雷惊了……说……说看见了八爷……”
“哦?八爷?”
甲七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玩味。
他向前踱了一步,铁靴踩在光滑的金砖上,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咔哒”声,停在乔引娣面前不足三尺。
“那万岁爷抓着您的手,喊的可是‘你跟他是一伙的’?”
他微微俯身,铁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压低的嗓音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这个‘他’……万岁爷眼里瞧见的,究竟是哪个‘他’?”
空气瞬间凝固!
窗外的雨声仿佛被隔绝。
苏培盛探着皇帝鼻息的手僵在半空,惊恐地看向这边。
粘杆处番子的身影在烛光下拉长,如同蓄势待发的鬼魅。
乔引娣感觉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被瞬间冻结。
腕上的瘀痕在衣袖下灼灼发烫,那三深一浅的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
袖中的瓷瓶里,那块搏动的血痂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致命的压迫,隔着薄薄的瓷壁,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着她的手臂。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腥甜。指甲深深陷入捂着瘀痕的右手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慌。一个字都不能错。她迎上甲七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异常嘶哑低沉:
“甲头儿说笑了……雷霆天威,魑魅横行,皇上……皇上被邪祟惊了心魄,口不择言……奴婢……奴婢怎知是哪个‘他’?”
她微微停顿,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抬起另一只未受伤的手,用袖子极其自然地擦拭了一下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动作间,衣袖垂落,巧妙地、完全地盖住了腕上那圈致命的瘀痕。
“奴婢只知道……这手腕……怕是明日连笔都提不起了。”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本被遗忘的、摊开的殉葬名册初稿,又极快地收回,落在甲七冰冷的铁面具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与认命。
“甲头儿若没别的吩咐……奴婢这副样子,也伺候不了主子爷了……可否容奴婢……先下去收拾收拾?”
甲七那只露出的眼睛,像冰冷的探针,在乔引娣盖着瘀痕的手腕和她强作镇定的脸上来回扫视。殿外,暴雨倾盆,雷声滚滚,仿佛永无止境。
铁面具微微偏了偏角度,对着角落里一个如影子般静立的番子。
“送乔姑娘回房。”
声音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乔引娣心头猛地一松,几乎站立不稳,强撑着行了个礼,不敢再多看那铁面具一眼,也不敢再看炕上那具死气沉沉的躯体?
几乎是逃也似的,跟着那沉默的番子,踉跄着退出了这令人窒息、杀机四伏的西暖阁。
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浓重的药味、死亡的气息和甲七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视线。
冰冷的雨水被风卷着扑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刺骨的清醒。
她紧紧捂着左手腕,那里,三深一浅的指痕在衣袖下灼痛着,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濒死帝王的疯狂,和一个足以将她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秘密。
惊雷腕上痕,生死一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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